即使他早有準備,仍然被這次爆炸震得頭昏眼花、手腳酸軟,到底沒能站穩,一跤摔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
坐在地上,他覺得臉上似乎落了什麽東西,伸手一摸,才發現是自己的眼角被震出血來。
這一下爆炸把他們的散兵坑震塌了大半,不過劉東明摔倒的時候坑已經塌了,這才沒有被埋住。
劉東明正想探頭去看看坑外的情況,突然發現身邊有兩條腿正在徒勞的踢動。
他立刻想起程亮來,連忙撲過去把程亮從土裏拔了出來。
比起劉東明,程亮要倒黴得多。他毫無防備的被震倒在坑裏,腦袋正好落在散兵坑的邊緣,被垮塌下來的泥土直接埋住了上半身,要不是劉東明發現得及時,他就得窒息而死,多半會是中日兩軍在這場戰鬥中第一個被活埋的人。
程亮滿身滿臉都是泥土,随便抹了一把,都沒謝謝劉東明救了自己的性命,就大叫道:“怎麽回事?”
“我告訴過你這是在找死。”劉東明沒好氣的罵道,他估計這次爆炸離自己最多隻有二百米,炸藥包應該剛好落進日軍陣地邊緣上,這種地方,戰績自然沒什麽好期待的。
程亮可比他樂觀得多,或者應該說,他根本沒聽到劉東明說的是什麽,跳起來趴到坑邊上往外看。
日軍的陣地上一片漆黑,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他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觸手之處黏糊糊的,似乎什麽地方出血了。
下一刻日軍陣地上就爆發出巨大的叫喊聲,然後不知道什麽東西燃燒了起來,火光中可以看到有人跑來跑去,好像沒頭蒼蠅一樣。
程亮一拍大腿,叫到:“可惜了。”
他算是特務營裏戰場感覺最好的軍官,所以吳畏才把他放在一線陣地上。
算然看不清日軍陣地上的損失情況,程亮仍然一眼就判斷出,當面陣地上的日軍已經被爆炸弄暈了,如果自己現在發動夜襲,絕對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
可惜上次夜襲失敗後,他手下的士兵已經撤回了陣地,現在身邊隻有劉東明和幾個衛兵,程亮雖然瘋狂,也幹不出獨闖敵營的事情七進八出的事情,隻能坐失良機。
城牆上正準備回指揮部的吳畏也感覺到了腳下的晃動,隻不過他離得遠,感覺并不明顯。
吳畏愕然看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能夠回答他的程亮還半截埋在土裏,當然不可能回答他。
然後日軍陣地上開始燃燒起來,吳畏借着火光又看了幾眼,放下望遠鏡歎息道:“可惜了。”意思倒是和程亮頗有共通之處。
他并不知道這是程亮搞出來的動靜,以爲是日軍自己出現了失誤。他倒是很了解自己的手下,知道程亮要是不趁着這個機會上去撈點好處,那簡直就是奇迹。于是轉身向吳晨說道:“剛才的命令取消吧。”
日軍也不是鐵打的,長途行軍後又出了這麽大的纰漏,要是還能對國防軍陣地發動襲擊,那非得天照附體不可,吳畏還不如指望天上掉下來大隕石直接把日軍給滅了。
這一夜遼陽城外仍然很熱鬧,程亮把手裏的三十一師士兵和自己的士兵混編,輪番騷擾小浦次朗的第一聯隊。
小浦次郎則充分發揚烏龜不出洞的精神,躲在匆匆挖就的工事後面拼命打槍,就是不露頭,欺負程亮手裏沒有重武器拿他沒辦法。
兩軍士兵乒乒乓乓的打了半夜,耗費子彈無數,打到人的屈指可數,完全可以和後世的黑叔叔拼一下戰果。
這一戰如果光看場面,多半還要以爲是程亮的一連包圍了小浦次郎的步兵第一聯隊。
程亮對三十一師士兵的戰鬥力放心不下,所以并沒有真的組織攻堅的意思,再說真要進攻的話,他手下連本隊士兵再加上三十一師的兵也就是二三百人,根本不可能攻得動日軍一個聯隊三千多人。
所以他安排士兵們輪流湊到日軍陣地前放槍,除了騷擾日軍之外,主要的目的還是讓士兵們熟悉戰場氣氛,特别是三十一師的散兵,正好拿日軍練膽,感受一下擊潰他們師兩個主力團的日軍其實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槍聲連續不斷的響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時候,知道了程亮計劃的吳畏決定推廣他的經驗,把城裏各部都拉出來和日本人練練。
結果天亮後,日軍第一聯隊士兵久經訓練的成果就體現出來,國防軍這邊沒了夜色掩護,再沒辦法渾水摸魚,傷亡大增,吳畏隻好及時叫停了這次短暫的輪戰。
下午時分,日軍第一師團本部到達戰場,小浦次郎終于見到了師團長山地元治。
第一師團主力到達戰場後,立刻遮斷了遼陽城東北南三個方向的戰場,一直圍着第一聯隊打冷槍騷擾的特務營小股部隊也都被驅逐出去,戰場上終于恢複了平靜。
山地元治鐵青着臉跟随小浦次郎來到昨晚發生爆炸的地方。在爆炸中喪生的日軍屍體已經被收斂起來,但是遍地的狼藉仍然可以看出爆炸的劇烈程度。
看着幾乎被炸平的一段戰壕,山地元治問道:“這是華軍的炮擊?”
“是的。”小浦次郎立正回答道:“一共兩炮,另一枚炮彈落到了陣地前面的樹林裏,沒有造成傷亡。”
山地元治順着小浦次郎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疑惑的問道:“樹木在哪裏?”
“炮擊前那裏有一片樹林。”小浦次郎尴尬的說道。
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兩炮的間隔極近,不可能是同一門炮所爲。所以華軍至少有兩門這種重炮。而且奇怪的是,現場沒有發現彈片。”
山地元治愣了一下,看着小浦次郎說道:“你是說,華軍擁有一種大口徑的新式火炮。”
聽到小浦次郎嗨了一下表示肯定,山地元治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中國的兵書上說,‘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小浦次郎說道:“根據華軍涉及的頻率,他們這種重炮的彈藥存量不足,精度也有問題。所以應該是對我軍進行示威用的。”
山地元治慢慢點了點頭,他對小浦次郎的能力還是很信任的,既然小浦次郎做出了這個判斷,他當然願意相信,這總比相信敵人裝備了一種大口徑重炮要好得多吧?
但是他的這種心情也僅僅持續到拿到了第一聯隊的傷亡報告。
山地元治捏着手裏薄薄的兩頁紙,克制着自己不把它摔到小浦次郎的臉上,咬牙問道:“這怎麽可能?”
小浦次郎自己也無話可說,隻好低頭立正,準備接受師團長的訓斥。
山地元治看了自己這個最得利的聯隊長半天,終于把差點沖口而出的話咽回了肚子裏,無力的揮了揮手,讓小浦次郎出去,召集軍官們來開遼陽戰役的第一次作戰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