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采用的戰術在吳畏穿越來的那個時代可以說家喻戶曉,說起“麻雀戰術”,很多人都能說出十六字口訣中的幾句。
但是在一九零一年,這絕對還是一種非常規的戰術,要說起來,倒是更像地方非法武裝常用的伎倆。
小浦次郎對這種非正規的戰法簡直恨到了骨頭裏面,發誓如果捉到創造這種戰法的人,一定要把他挫骨揚灰,但是在這之前,他必須先攻克遼陽城。
一連的襲擾給小浦次郎帶來的傷害要比給浦田原的小得多,因爲小浦次郎有足夠的兵力清掃外圍,相比之下,一連的兵力不足——欠劉馳的一個排,王大錘的連部也還留在遼陽城裏。
而且經過昨天一整天的行動後,一連戰士們普遍疲乏不堪,彈藥也開始不足。
跟随一連行動的一個三十一師的連長看出一連戰士們需要休息,主動請纓,帶領三十一師的士兵接替襲擾任務,結果行動時因爲距離日軍太近,被其搜索隊咬住無法擺脫,爲了不拖累一連,這個連長帶領部隊向北撤退,傷亡過半後才擺脫追擊的日軍,他自己也傷重陣亡,屍體落入日軍手中。
損失了大量人手後,一連的襲擾程度進一步降低,小浦次郎在入夜後抵達遼陽城外。
此時趙琅琊剛剛率部抵達,經過三天三夜的急行軍後,特務營全員奔襲三百公裏,到達遼陽城。
因爲夜間瞭望距離有限,手裏又有了士兵可用,吳畏派出了多支小股部隊在城外布防。
小浦次郎的前鋒部隊與特務營的一個排在城外十裏的地方遭遇,簡單接觸後,這個排打出表明位置的信号彈後開始撤退。
日軍前鋒部隊追擊的過程中遭到特務營另一個排的側擊,損失了十幾個人後放棄追擊,并通報聯隊本部。
小浦次郎已經從連續不斷的襲擊中判斷出自己遇到了強勁的對手。
他面前的這支部隊行動果斷,目地明确,打了就走,來去如風,就像一群餓狼一樣,每次出手都會撕掉自己身上的一小塊血肉,雖然當時造成的傷害不大,甚至可以不必理會,但是積少成多之後就會發生量變。
夜幕中遊弋在附近的國防軍似乎更加如魚得水,槍聲幾乎從未停息過,被指派執行驅逐任務的部隊反複沖擊,卻勞而無功,幾乎沒什麽戰績,卻損失慘重。
這種完全看不到敵人的戰鬥讓士兵們士氣低落,在旅順上岸後一舉擊破國防軍兩個團的喜悅與豪情已經被不斷的冷槍消磨掉了。
現在擔任周邊警戒任務的部隊已經不願意再去追擊放冷槍的敵人了,甚至有人建議反正驅逐行動也會損失人手,不如幹脆就當敵人不存在好了。
小浦次郎完全無法想像提這個建議的人看到自己隊伍裏不斷有人中槍後的心情是什麽樣的。
當他接到前鋒部隊與敵接觸的報告後,心裏反而放松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與敵人正面決戰。
屢次擊破當面敵軍後,日軍第二軍的第一聯隊終于到達了遼陽城下,開始整軍準備攻擊。
小浦次朗在用帳篷搭建起的指揮部裏拿到了今天一天的損失報告,震驚的發現短短一天的行軍中,自己已經損失了超過二百人,其中半數人戰死于驅逐行動當中。
如果算是浦田原大隊的損失,第一聯隊已經失去了接近六分之一的戰鬥力。
他憤怒的看着自己的參謀,抖動着手裏的報告向他說道:“如果這種損失速度是從我軍上岸後就開始的話,那麽今天我就已經變成大隊長了。你們必須找到應付這種騷擾作戰的辦法。”
參謀大聲回答着接受了命令,卻在心裏腹诽,如果考慮到兵員基數減小後損失率還會增加的情況,您現在身邊能剩下一個小隊就不錯了,大家可以直接打着白旗走進華軍的戰俘營裏讨論數學問題了。
小浦次郎其實也知道自己的憤怒很沒有道理,他這個聯隊長都想不出來辦法,總不能指望一幫參謀軍官。隻不過他這口氣沒地方出,總要找個地方發洩出來。
他深吸了口氣,平複一下心情,然後對自己的參謀長說道:“想辦法查明當面的敵軍的番号,我敢肯定這已經不是三十一師了。”
參謀長對這個判斷深信不疑,這次的對手狡猾而又殘忍,在日軍的情報系統中從來沒有提到過國防軍中有一個這種指揮風格的高級将領。
他想起下午時分驅逐行動曾經咬住過的那支小部隊,那次戰鬥抓獲了幾個受傷的國防軍士兵,也許可以從他們的嘴裏得到一些消息。
安排人去辦這件事後,小浦次郎帶領軍官們到前線觀察敵情。
此時遼陽城外一片黑暗,隻能看到城牆大緻的輪廓。小浦次郎手裏隻有三千多人,沒辦法包圍整個遼陽城,所以隻在東門外駐兵。
有浦田原這個勇當石頭的先驅,小浦次郎不用下水也知道國防軍的炮火襲擊又快又準,所以隻帶了有限的幾個人,也沒敢大搖大擺的走出來,而是借着夜色偷偷來到前線上。
他沉默着看了半天,才問道:“這是什麽聲音?”
“敵軍一直在挖掘戰壕。”參謀長回答道:“根據報告,浦田原大隊到達這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挖了,很可能已經挖了一整天。”
小浦次郎倒吸了一口涼氣,愕然問道:“什麽樣的戰壕需要挖一整天,夜裏都不能停下來?”
參謀長一臉的無奈,心說這個問題恐怕隻能等到占領了敵軍的陣地後才能知道了。
小浦次郎聽着夜色中從國防軍陣地上傳來的挖掘聲,心裏泛起一陣不安,他很敏銳的感覺到這場戰争的模式已經改變了,自己被敵人拖進了一種完全陌生的戰法當中。
這個時候,一隊士兵匆匆趕了過來,并且迅速在他的周圍布下了警戒圈,小浦次郎看着滿身大漢跑過來的警衛軍官,不滿的訓斥道:“你們這是想引來對面的炮火嗎?”
“我是來請您離開這裏的。”軍官連敬禮的時間都不敢浪費,在小浦次郎的耳邊低聲說道:“審訊結果出來了。”
小浦次郎嗯了一聲,聽到軍官報告道:“現在遼陽城裏防禦部隊的主力是二十八師的一個營。”
“二十八師?”小浦次郎愣了一下,皺眉說道:“你是說我們跑到吉林去了,那裏的城牆是長春的嗎?”
“恐怕不是。”軍官誠懇的說道:“是二十八師的人跑到遼陽來了,而且我們知道了這個營的營長叫吳畏。”
這個時代的日本人多少都有些崇拜中華文化的情節,越是高層這種情節越嚴重,小清次郎雖然沒有多少文人氣息,但是對于中國名字也并不感到爲難,愣了一下後覺得這個名字自己似乎聽說過。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參謀長,皺眉問道:“鴨綠江那個吳畏。”
“是的。”軍官立正回答道:“就是襲擊大島義昌少将的那個吳畏。”
小浦次郎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參謀長已經忍不住了,他低聲勸道:“閣下,根據情報,這個人當初襲擊大島将軍的時候身邊隻有十幾個人,而現在,這裏有一個營。”
小浦次郎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很果斷的揮手說道:“回指揮部。”
參謀長走到警衛軍官的身邊,看了一眼在士兵簇擁下匆匆離開的大佐閣下,低聲說道:“增加兩倍……三倍的警衛力量,我不想陪着大佐閣下去見大島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