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了這些天之後,隊員們已經恢複了從前的狀态,隻是失去隊友的打擊讓人們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趙琅琊已經接到了師部的電話通知,所以帶了全營的排以上軍官列隊在營門前迎接大家。
軍官們已經想到了這次任務不會容易,但是看着和吳畏一起回來的幾個人都覺得很吃驚。
失蹤的兩個戰士到底沒有回來,張偉和另一個受傷的戰士留在了後方醫院裏,吳畏帶回來的隻有兩名犧牲士兵的骨灰,倒是玉珍局一瘸一拐的跟了回來。
他們攜帶的裝備大多丢在了鴨綠江裏,這個時候看起來更是形單影隻。
于靖這個主任參謀的編制還沒有落實下來,所以沒有軍銜,不過因爲他在營部幹活,所以這次也跟了出來,看着吳畏等人回來,脫口說道:“其他人呢?”
“沒有其他人了。”吳畏黯然說道,張偉兩人受的傷很重,以現在的醫療條件,即使傷愈後也不可能重回部隊。
趙琅琊看着吳畏和另一名戰士手裏捧着的骨灰罐,高聲命令道:“敬禮。”
吳畏帶着凱旋的戰士們沉默從列隊的軍官們中間走過,穿過操場的時候,他看到留在營房裏的戰士們紛紛從營房裏走了出來,站在營門前看着他們。
他猶豫了一下,停住了腳步,把手裏的骨灰罐交給身邊的戰士,向趙琅琊說道:“集合吧,我和大家說幾句話。”
趙琅琊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要不要等訓練的部隊回來?”
吳畏想了一下,點頭說道:“也好,下午的訓練計劃取消吧。”
特務營的訓練計劃排得很滿,野外訓練通常都是做的整日計劃,這時候又沒有無線電,撒出去的部隊不可能說回來就回來,所以下午真正集合起來聽吳畏講話的人大概隻有全營人數的四分之三強,不在營裏的部隊,主要集中在老兵比較多的一連和二連,聽不聽他的講話其實問題不大。
吳畏一向不怎麽喜歡開大會,就算是特務營建制的那天,他也隻是和大家見了一面,沒說什麽話。士兵們後來認識他,多半不是在訓練場上,就是在食堂或者其他什麽地方,總之絕對不會是在全營大會上。
聽說營長要開大會,于靖才發現營裏連個擴音器都沒有,總不能卷個鐵皮喇叭讓吳營長舉着喊吧?吳畏雖然喜歡剃短發,但是頭發可一點不少。
于靖好歹和吳畏熟悉,有困難找營長的好習慣一直沒丢,想不出辦法來就去請教吳畏。
吳畏聽了這個問題後,看了于靖半天,直到于靖心裏開始發毛,他才說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給三百人開大會還要喇叭?我就是喇叭!”
這句話在當時被當成一個笑話傳了出去,然後因爲吳畏當天的講話而廣爲流傳,很快吳畏就在二十八師裏撈了一個響亮的綽号——“大喇叭”。這讓一心想做“軍神”“戰神”,至不濟也要混個“兵王”稱号的吳畏始料未及,後悔不疊。
當吳畏站到臨時拼起來的桌子上,看着面前站着寒風中的數百戰士時,他突然想起了當初的金水河畔,那次的三個小隊歸來的時候戰損三分之一,和這次的戰損倒是差不多,如果放到普通部隊上,已經要算傷筋動骨了。
他沉默了一下,大聲說道:“前幾天,我和十五個兄弟離開了這裏,現在我們回來了。你們中間的大多數人不知道我們去了哪裏,現在我來告訴大家,我們去了鴨綠江對岸。”
聽到這句話,隊伍中傳來一陣小小的騷亂,吳畏并沒有呵斥他們,又從懷裏取出一張紙,在風中展開抖了一下,“這是師部确認的戰報,回頭會傳達到連隊,我這裏簡單說一下。”
“在對岸的兩天三夜裏,我們共确認擊斃日軍少将一名,少佐一名,少佐以下軍官多名。摧毀日軍倉庫一座,指揮部一所,擊斃敵軍士兵至少一百人以上。”
“最重要的是,我們對日軍防線進行了滲透偵察,并且帶回了鴨綠江北段的日軍布防圖。”
他看着院子裏的士兵們,松開了右手,讓那頁薄薄的戰報随風飄走,又說道:“爲了完成這次任務,我們犧牲了四個兄弟,我不會說他們犧牲得值得,因爲在我看來,就算是拿日本人的天皇來換,也值不上我兄弟的命。”
“我要說的是,這就是我們這支部隊的使命,我們承擔的任務就是這樣,别的部隊做不到的,我們來做,在我們這支部隊面前,不應該有完不成的任務,也不會有完不成的任務,包括我在内,随時準備爲了完成任務而犧牲,而無怨無悔。”
他把雙手背到身後,看着面前的士兵們,大聲說道:“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不知道是誰先跟着吳畏喊了一句,然後整個軍營中都回蕩起了士兵們高昂的口号——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趙琅琊負手站在吳畏站着的桌子下面,向于靖招了招手,低聲說道:“把這個口号記下來。”
于靖早在心裏默念了幾次這八個字,真覺得蕩氣回腸,霸氣無雙,恨不得也跟着戰士們一起喊上幾嗓子,連連點頭說道:“營長這個話說得真好。”
趙琅琊嗯了一聲,心裏琢磨吳畏的水平應該能夠得上古書裏“儒将”的稱号,算得上武能上馬安天下,文能提筆定乾坤,想來想去,吳畏的前途似乎可以參照一下唐朝的李靖。
吳畏講完了話,直接揮手解散,也沒給别人說話的機會,翻身從桌子上跳下來後,向趙琅琊說道:“我打算把這次任務的經過編成戰例,然後大家一起分析讨論,你看怎麽樣?”
趙琅琊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這有什麽好讨論的?”
吳畏搖頭說道:“我覺得如果那天晚上不急着過江的話,肯定還會有損失更小的辦法。”他看了一眼還因爲剛才那句口号而激動的士兵們,低聲說道:“以後咱們幹的活,肯定一次比一次危險,對指揮員的要求就隻能越高越好,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種事咱們指望不上别人,隻能靠自己,總不能每次都指望主角光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