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一個好消息,吳畏至少會遊泳,而且水性還不錯,在北方人當中絕對算是第一流的人物。
所以他在落水之後倒也沒有慌亂,憋了一口氣奮力從水面下浮了起來。
吳畏有一個特點,越是危急的時候頭腦越清醒,所以他落水的瞬間就想到浮上來的時候絕對不能跑到冰面下面去,那就是真是遇到玻璃天花闆了,而且還是生死攸關的那種。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而且還做到了。所以當吳畏從寒冷的江水中浮起來的時候,腦袋旁邊隻有幾塊大的碎冰。
江水沾濕了衣服,讓他的身體變得異常沉重,日軍的機槍仍然在掃射,子彈啾啾的打在冰面上和吳畏身邊的水裏,濺起陣陣水霧。
吳畏判斷了一下方向,奮力向前遊去,自己呼吸産生的霧氣中,朦胧看到前方冰面上有人一頭摔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誰撲過來拉住那個中彈的戰士奮力向前拖行,國防軍的防線上也開始有步槍向日軍陣地射擊,然後機槍就加入進來。
金水河一戰,國防軍的馬克沁機槍在俄國人帶有護盾的機槍面前吃了不少苦頭,戰事結束後,國防軍高層痛定思痛,開始給全軍的重機槍加護盾,雖然份量增加了不少,還影響射手的視野,但是防護能力确實提高了很多。
國防軍防線開火後,很快就演變成了雙方對射的局面,吳畏甚至都能感覺到各種子彈在腦袋上面飛過劃破空氣時泛起的渏漣。
這時他已經越過了鴨綠江的中線,對面的江岸似乎觸手可急,不過鴨綠江西岸接受的日照時間要比東岸更長,冰面也更加薄弱,受到子彈的沖擊後,終于開始大面積的龜裂開來。
吳畏看到有幾條人影從對面的江岸上跳下來,奮力向他跑來。他一面加快遊動的速度,一面大叫道:“回去,回去。”
在布滿浮冰的江面上遊泳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但是聚攏的人一多,很容易成爲敵人火力優先打擊的目标,權衡之下,吳畏甯可自己一個人完成脫險過程。
這時雙方的炮兵也開始加入進來,最先開火的是準備工作比較容易的輕型火炮。
雙方在鴨綠江對峙了兩年多,各種标尺都很熟悉,一旦開打,準頭全都不錯,江面上頓時被炮火覆蓋。
吳畏聽到有人在喊叫着什麽,但是炮聲和槍聲交織在一起,根本聽不清楚内容。
終于遊到了堅冰的邊緣,吳畏腳下奮力踩水,身子從水裏跳了起來。
濃重的衣物拖累了他的爆發力,所以這一下隻是上半身趴在了冰面上。
堆滿積雪的江面上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吳畏一面用腳努力踩水,讓自己升得高一點,一面用手四處劃拉,試圖抓住點什麽。
一顆日軍的炮彈在他前方不遠的地方落下,直接砸穿了冰面,他覺得身下的冰面一震,然後開始緩緩移動。
吳畏在心裏大罵了一句,知道冰面又一次開裂了。于是停下手裏的動作,打算先看看這塊冰的面積能不能承載自己的體重。
這時他聽到了驚叫聲,順着聲音看過去,他發現在側前方不遠的地方,一個很大的物體正從冰面上緩緩傾斜着滑進江中。
吳畏瞬間就反應過來,那是承載着張偉和另一個傷兵的爬犁,很顯然他們沒能撐到江對岸。
來不及細想,吳畏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撐,從冰面上重新落入水中,向着爬犁遊了過去,從他的位置過去,必須穿過一大塊浮冰。
剛剛遊動了幾下,水面就劇烈的震蕩起來,爬犁整個落入了水中。
吳畏一面用腳踩水,一面解開軍裝上的腰帶,把身上攜帶的子彈帶水壺之類的東西全部扔掉減輕負擔,然後一頭紮進了水裏,要不是在水時有脫衣服太麻煩,他甯可裸泳。
鴨綠江水算不上渾濁,但是夜間沒有光源,幾乎看不到什麽東西,吳畏隻能憑借記憶向着爬犁落水的地方遊去。
又一發炮彈落在了冰面上,這一次觸發引擎發揮了作用,産生的爆炸炸開了一大片江面,同時産生的火光也讓吳畏看到了水中懸浮着的黑色物體。
他拔出軍刀遊了過去,冰面上的火光消失了,但是吳畏終于抓住了爬犁。
兩個傷員都被綁在爬犁上,吳畏摸索着割斷一道繩索,感覺到兩個人的身體從爬犁上飄了起來。
在吳畏記憶中,傷兵身上綁了兩道繩索,但是這個時候視力完全發揮不出作用,他隻能依靠雙手摸索,所以找到第二條繩索花了一點時間。
用刀割斷最後一道繩索後,吳畏把刀叼在嘴裏,伸手去抓面前和爬犁緩緩分離的人體,一隻手抓住了,另一隻手卻抓了個空。
吳畏心裏一驚,慌忙轉身四處劃水,但是周圍空蕩蕩的,除了水和碎冰之外什麽都沒有。就在割斷第二條繩索的時候,他失去了其中的一個戰友。
他們在水裏耽擱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吳畏覺得自己必須做出取舍,他用左手抓住還在手裏的傷員,奮力向上方遊去。
沒有期待中的破水而出,他的頭重重撞在了冰蓋上,要不是負擔太重,上升的速度不夠快,這一下就足夠讓他昏迷過去了。
吳畏意識到自己這次沒能如願出現在破碎的江面上,而是鑽到了冰蓋下面。
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向四周尋找冰面的缺口,在自己缺氧窒息之前成功率很低,所以他立刻決定破冰。
在江面上時讓人覺得脆弱得随時會斷裂的冰蓋此時似乎變得堅不可摧,吳畏揮動軍刀奮力戳刺,頭上的冰蓋卻完全不爲所動。
入水前吸入肺裏的空氣已經消耗殆盡,吳畏覺得自己的胸膛裏似乎點着了一團火焰,火辣辣的痛。
他收回軍刀,用盡全身的力氣又一次刺了上去。這一次終于有了效果,軍刀刺破冰面,在吳畏的頭上開了一個小洞。
吳畏心中一喜,但是立刻就發現這個洞遠遠不足以讓他把頭伸出去呼吸,手裏提着的傷兵入水已經很久了,吳畏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撐住。
他把握着軍刀的胳膊從破洞裏伸了出來,把軍刀卡在洞口上用力向下扳,但是頭上的冰蓋一動不動,毫無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