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營長看着吳畏帶着兩個戰士反穿皮襖,慢慢溜下江岸,匍匐在冰上迅速向對岸爬去,晃眼之間,竟然已經在他的視線裏消失了,頓時吃了一驚。
夜色下使用普通光學望遠鏡的效果還不如肉眼,所以他并沒有去拿脖子上挂着的望遠鏡,而是睜大了眼睛在江面上搜索,一面低聲說道:“你們這個營長是什麽人?”
“他叫吳畏,你沒聽說過?”吳畏帶出來的都是老兵,不過因爲刻意不要軍官,所以現在按指揮順序來排,他離開後負責的是個叫張正的班長。
現在吳畏手下的十五個人中,班長就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大多是班副,普通士兵反而不多,畢竟老兵在哪裏都是稀缺資源,吳畏也沒矯情到不要士官。
張正是跟着吳畏炸過赤塔車站的老人,無條件相信吳畏的能力,聽到三營長詢問,很奇怪的反問了一句。
三營長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脫口道:“就是那個吳畏?”
張正一攤手,心說還有哪個吳畏能有這麽牛B?
三營長想的卻不一樣,他好歹也算個營級幹部,比普通士兵有更多消息來源,自然知道吳畏早就跟着黃有爲回京城去了。
像他這個層次,當然不可能知道四九城裏湧動的暗流,所以當知道面前這個膽大包天的營長就是那個傳說中隻身炸俄國人炮群,帶着一個連就敢捅俄國人一個軍屁股的牛人後,心裏首先泛起的并不是滔滔的敬仰之情,而是立刻想到這是要打大仗了,不然像吳畏這樣的戰鬥英雄不可能放在年不過,頂着寒風回到前線上來。
想到這裏,他盯着面前黑沉沉的夜色,忍不住開始想念遠在後面的妻兒親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們的面了。
吳畏并不知道身後的江岸上有個愁腸百轉的同僚正在對月思親,他這個年過得算是再充實不過,大年三十夜奔波在路上,年初一又來爬鴨綠江,兩天加起來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
現在他全靠着一股修理日本人的興奮勁支撐着,覺得自己的狀态好得不得了,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氣,面前就算是有一整支日軍也可以一個人幹掉。
跟着他一起行動的兩個人就沒他這麽興奮了,這個時代的中華民族還沒有經曆過日軍侵華的蹂躏,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日本人也就是一群羅圈腿的小矮蘿蔔,蹲在小島上面對着中華大地居心叵測的流口水,屬于不咬人很煩人的那種,根本無法理解吳畏這種刻骨仇恨的仇恨。
三個人借助夜色的掩護,很快到達了鴨綠江的對岸,三營長口中精明的小鬼子并沒有發現他們。
受中華文化影響,很多日本人也過春節,鴨綠江對岸的朝鮮人更是把春節當成傳統節日來過,隻是還沒有無恥到申報文化遺産。
雖然日軍推進到鴨綠江邊後,因爲擔心通敵把江邊的老百姓驅散了大半,到底還需要民夫和向導,所以不可避免的受到朝鮮老百姓的影響,在這個節日當中放松了警惕。
吳畏把身子貼在冰冷的江岸上,側耳傾聽上面的動靜。對岸已經知道的日軍番号是第一軍和朝鮮駐屯軍,但是并不清楚規模,總參推斷應該是一個師團又一個旅團的規模。
朝鮮地面貧乏,養不起這麽多軍人,所以這兩個軍中的大部分其實散落在平壤以北的廣大地區,平時真正放在鴨綠江邊的兵力最多隻有三五千人,當然不可能完全監視整個鴨綠江沿岸。
确定了上面沒人後,吳畏作了個手勢,抽出毛瑟手槍掩護,一個老兵蹲到江岸下,雙手互握,另一個老兵直起身子在他的手上一踩,手已經攀住了岸邊,伸頭看了看,翻身爬了上去。
吳畏看到上去的老兵伸手揮了揮,自己蹲下來把剩下的老兵也送上去,然後退開兩步,直接助跑就也上去了。
陽漢廠沒工夫仿制德國毛瑟,所以除了吳畏,整個特務營都沒有這個玩意,爲了保證火力連續,吳畏的小隊大多配備了測試用的沖鋒槍,手榴彈也多是還沒定型的乙式卵形手榴彈。反倒是吳畏拿了一把步槍。
相比起高射速的沖鋒槍,漢陽造仿制毛瑟98K的九九式步槍精度更高,射程更遠,所以吳畏帶着它準備當狙擊槍用。
雖然他的隊伍裏有一個迫擊炮小組,但是他對這幾個炮手的能力實在放心不下。
這些天試用下來,測試版迫擊炮發射藥煙霧過大,量化不标準等問題都暴露出來,吳畏可不敢指望一幫二杆子炮手和同樣時而逗逼一次的迫擊炮能承擔起戰場遮斷的任務。
他選擇的兩個老兵都是跟他跨過金水河的,戰術動作娴熟,上岸後很自然的向兩側前出警戒。
吳畏蹲在原地向兩邊看了看,小心的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型的氣死風燈,用身體遮擋着點燃了,掀起蓋在燈罩上黑布的一角對準來時的方向,緩緩的畫了三個圓圈,然後也不管後面的人能不能看清,就把燈放到了岸邊,按着步槍彎腰向前跑去。
兩個老兵等他到了身後,其中一個伸手向遠處指了一下,吳畏這才看出那裏隐約有一點燈光透出來,如果不是離得夠近,的确很難發現。
三個人分成扇形,小心的摸了過來,發現那是一個類似後世散兵坑的地印子,這種地印子在東北很常見,修建容易,保暖也不錯,就是比較憋屈。現在這個地印子上面架着的樹枝上落滿了積雪,更是起到了保暖的作用。
吳畏貼到邊上聽了一下,雪地有吸音的作用,所以聽不清裏面的呼吸聲音。
一個老兵取出手榴彈向吳畏示意,吳畏搖了搖頭,看這個地印子的規模,裏面能有五六個人就撐死了,一棵手榴彈肯定能全部解決掉,但是爆炸聲會讓其他地方的人警覺,吳畏可不想一路打過去。
他留下兩個老兵在這裏監視,自己又悄悄回到上岸時的地方,向着江面上張望,月色下布滿冰雪的江面上安靜如常,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吳畏有那麽一刻懷疑對面的人沒有看到自己發出的信号,但是很快就推翻了這個判斷,他對自己訓練出來的老兵很有信心,于是抱着槍在一塊石頭的陰影中蹲了下來,一面抵禦着江邊刺骨的寒風,一面期待着他的小隊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