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的鍾聲敲響的時候,士兵們歡呼起來,有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手榴彈扔到營地外面的空地上聽響,還有人打響了機槍。
吳畏沒有去制止這種浪費彈藥的行爲,有漢陽廠直接調運的補給,他這裏的物資比其他部隊寬松很多,别的部隊打靶要算着子彈打,他這裏的士兵要愁怎麽把發的子彈都打出去。
看到吳畏沉默着穿過人群回到營部後,很快趙琅琊和幾個連長都跟了進來。
吳畏向他們擺了擺手,“先過年,熄燈之後連排長來開會。”
當吳畏将鴨綠江兩岸的地圖一點不漏的背下來之後,軍營終于沉寂下來,趙琅琊帶着一衆連排長們沉默着走了進來,就算是王大錘這樣沒心沒肺的家夥都察覺到了異樣,畢竟吳畏雖然沒有在臉上粘個“我有個爛任務”的紙條,大家也能猜到大年初一就開會準沒好事。
吳畏簡單通報了一下師部的任務,然後看着大家說道:“我要十五個人,你們推薦一下,不要新兵。”說完又向劉東明說道:“你給我一個迫擊炮小組。”
“我跟你去。”劉東明說道:“要論熟悉程度,沒人能比得上我。”
“扯蛋,以後的日子不過了?”吳畏搖頭道:“過完年肯定要打一仗,你走了我的炮兵怎麽辦?天上隻能掉炮彈,偶爾能掉個林妹妹……可掉不下炮兵來,你抓緊時間提高你那些人的水平,真打起來我還指望你們的炮火支援呢。”
大家都習慣了吳畏偶爾滿嘴跑舌頭的行爲,直接挑有用的聽,倒是王大錘問道:“林妹妹是誰?”
“是誰也和你沒關系。”他人緣好不記仇,誰都能和他開玩笑,所以聽了他的話,衆人頓時笑了起來,倒是沖淡了營部裏凝重的氣氛。
劉東明沒笑,他知道吳畏說的是事實,猶豫了一下,也就沒有再開口。
孫石頭問道:“誰帶隊?”
“我。”吳畏回答道,他看着衆人的神色,解釋道:“這種事我必須去。”
“那也用不着一個少校營長去吧。”趙琅琊說道:“要不擡舉擡舉我?”
“是中校營長了。”吳畏把那個盒子扔到桌子上,然後說道:“這個别争了,想自己帶隊出任務,先把我編的訓練大綱完成再說。”
他看了看在座的衆軍官,說道:“我走之後,副營長負責全部工作,訓練不能停,我估計最遲開春就有一場硬仗,到時候我帶你們去江那邊逛逛。”
王大錘一拍大腿,“就像金水河那樣。”
“就像金水河那樣。”吳畏重複了一遍,揮手道:“行了,都回去睡覺去吧,明天把人員名單送上來。”他伸出手指着大家:“我不想看到你們中任何人的名字出現在上面。”
這一夜注定了要有很多人失眠,不過吳畏睡得倒是挺香,他是傘兵出身,本來幹的就是深入敵後的活,這一次的對手又是中華民族的宿敵日本人,心裏自然格外的興奮,會議上給大家說的理由其實都是編的,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吊打小日本的機會,說什麽也得給自己留着啊。
初一一大早,特務營的各位連排長們就早早爬了起來,紛紛抓着自己部隊裏的戰鬥骨幹們說悄悄話,很快大家都意識到,這是要有真刀真劍的任務了。
當紅着眼睛的軍官們把名單彙總到吳畏這裏後,吳畏正拿着一張塗抹了很多次的紙片和趙琅琊商量裝備的情況。
看到于靖重新抄寫過的名單,吳畏皺眉說道:“我隻要十五個人,你們把營裏訓練骨幹的名單給我幹什麽?”
“營長。”孫石頭說道:“咱這個營,缺誰都行,就是不能缺你,你說不讓我們去,我們就不去,可是你總得多帶幾個人吧?”
吳畏看着衆人,搖頭失笑道:“你們跟着我練了這麽久,總不會以爲我是帶這十五個人沖過江去吧?要真是打沖鋒,我這個營長怎麽也得死在你們後面,别給我一幅死了人的臉色看。”
衆軍官互相看了看,終于有人笑了出來。
吳畏拿筆在紙上圈了十五個名字,把名單扔在桌子上,“讓他們一會來報道,我們下午吃過午飯出發。”
下午三點左右,一隊披着白色披風的戰士就從軍營中沖了出來,踩着滑雪闆沿着長白山脈向東方滑去。
二十八師現在算是頂在鴨綠江最前線的部隊,師部所在地通化離前線也隻有四十公裏,特務營的駐地更近一點,大概不到三十公裏,所以當天空中的太陽落山之後,吳畏帶着戰士們就已經來到了鴨綠江邊上。
俗話說春打六九頭,春節過後,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就已經過去了,封凍了一個多月的鴨綠江已經出現了解凍的迹象。
日本人還沒有來得及修建後世鼎鼎大名的鴨綠江一橋,所以這時候江上空蕩蕩的,隻有江面上覆蓋的皚皚白雪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吳畏舉着望遠鏡看了半天,也沒找到日軍的哨位。敵情不明,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帶着人直接去找二十八師駐防的部隊,看看當地駐軍有什麽情報可以提供。
駐守這一帶的是二團的第三營,吳畏和二團沒打過多少交道,在師部的時候倒是見過二團團長,對這個三營長就沒什麽印像了。
三營長看過了吳畏的證件和師裏開具的信件,皺眉說道:“這個天氣你們要過江?那不是找死嗎?”
“是你們報告日本人增兵的!”吳畏說道。
三營長是個少校,看了看吳畏肩膀上的兩毛二,也就沒挑吳畏話裏的毛病,指着地圖說道:“年前江對面來了不少日本人,在這裏造了不少房子,然後就再沒走。”
“會不會是勞軍的民夫?”
三營長看了一眼吳畏,“軍人還是民夫我們還分得出來。”他看着吳畏說道:“我知道有人嫌我們多事,可是小日本真要過江,先頂上來的肯定是我們。”
吳畏點了點頭,拿起面前的茶杯把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連茶葉也都倒進了嘴裏,嚼着茶葉梗說道:“給我的人弄點熱乎的東西,再找個向導,我們今晚過江。”
三營長無奈的看了看他,搖頭說道:“熱食容易,過江可難,對面的小日本精着呢,江上又沒有隐蔽物,過不了中線就得被發現。”
吳畏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