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自然也要承大家的情,很是客氣了一番,按照他從前的脾氣,那自然是要請酒的,不過如今吳畏自己兩手空空,要錢那是沒有的,這個時候怎麽也不好意思先說借錢。
又是鍾笛替他解了圍,說要宴請衆人,替吳畏做個東道。
舒聲當然是不能去的,他爲了掩護昨天警衛營進城的事,騙了一道公文,如今後患是沒了,卻要算是公務在身,必須先收隊回營。所以直接向吳畏告辭,正好陸溢光出來,就跟着陸溢光的汽車走了。
溥覺自己幹慣了有面子沒錢的勾當,知道自己手下這幾十号人要是跟着去了恐怕哪裏都擺不開,和吳畏約了時間也帶人走了,最後隻有十幾個和鍾笛交好的學生簇擁着吳畏進了一家酒樓。
等到在桌子邊上坐下來,吳畏這才發現衆學生中居然混進了一個女生,這女生身材高挑,皮膚白淨,滿頭秀發在腦後松松挽了個發髻,顯得精明幹練,與其他男生們言談之間也進退有度、遊刃有餘,并不像這時代女人與男人相處時的拘謹。
吳畏在PLA的時候就沒多少機會接觸年青女性,到了這個時代,更是天天和一幫大頭兵打交道。時間久了,吳畏已經快忘了怎麽和女人打交道,突然身邊坐了一個年青女孩,而且還是對他最有殺傷力的英姿飒爽型,頓時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鍾笛雖然聰慧,畢竟少年心性,不識男女之情,看吳畏注意秋衛卿,以爲他是奇怪這裏怎麽混進個女人來,連忙幫他介紹。
秋衛卿家學淵源,才學是連鍾笛都要佩服的,所以言辭間極盡推崇。吳畏有待不信,又看其他學生們并無異議,心裏稱奇,對秋衛卿好感更深。他根本不知道這年頭女子挽個頭發還有說道,隻覺得秋衛卿的發型比起女學生常見的齊耳短發來别有一番風情,還以爲是秋衛卿别出機杼,更是越看越順眼。
衆人喧鬧了一會,各種菜肴就流水般送了上來,吳畏倒了一杯酒,先謝過衆人援手,然後自己一飲而盡。
他的身體素質好,酒量自然也不差,有從前的經曆,在酒桌上也算揮灑自如,很快幾杯酒下肚,就已經和大家打成一片,總算找到一個機會和秋衛卿搭上了話。
秋衛卿的官話說得不錯,不過仔細聽還是有一種江南軟語的聲音,聽起來别有一番風味,聽吳畏問她出來求學,家中是否支持之後,微微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我曾作過一首海棠詩,借其中兩句詠志。”說完漫聲吟道:“平生不借春光力,幾度開來鬥晚風?”
要說國學水平,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能落吳畏幾條街,頓時都拍手叫好。吳畏卻覺得這句話似乎聽着耳熟,隻是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想了想也許是秋衛卿從哪位大詩人的名句中翻而用之,文化人的事,隻要用得好,最多隻能說是借鑒,也算一棟雅事,便置之不理。
秋衛卿生性豁達,身子爲女人,卻不自苦,曾經做詩雲“休言女子非英物”,所以待人接物之間,并不在乎對方性别。但是她到底出身名門,又值新婚,與丈夫正是情濃之時,猜也猜得到暗中的流言,平日裏并不和男生們厮混,今天也實在是聽鍾笛說認識了一個人品出衆的國防軍官才跟着出來見識一下英雄人物。
秋衛卿自幼尚武,父親在那個時候的讀書人裏也算是個奇人,對這件事不但不反對,反而還很是支持,所以她也認識一些武術名家,自然知道習武之人中也有謙謙君子或者飽學之士,隻是還沒見過沙場歸來的百戰勇士,席間很自然的向吳畏打聽中俄之戰的情況。
吳畏在這個時代沒聽說過有什麽保密條例,估計是軍方并不重視,不過他畢竟有從前PLA時的底子,避實就虛的和大家說了一些故事,倒是盡量少說戰場的血腥,反而極力熏染戰士們苦中作樂的情緒。
學生中大有被吳畏話語感染的人,席間氣氛一直很是熱烈,秋衛卿卻聽說吳畏話中不盡不實,試探道:“不知吳兄可有何戰績?”
這倒是給吳畏出了個難題,要說自己最大的功勞,那當然是破襲赤塔車站,可是要說這個,勢必涉及人員組織和火力編成,估計俄國人現在也正在琢磨這件事呢,吳畏可不指望這幫學生能給他保密。想了一下,就把和王大錘一起渡河偵察,順手炸了俄國人的火炮拿出來說了。
這段故事正适合學生們的英雄情節,頓時聽得如醉如癡,又是秋衛卿問道:“聽吳兄所述炸炮之計,果然精微。非熟悉其原理不可爲。”
鍾笛對這位師姐一向很是尊敬,不過也聽出秋衛卿一直在試探吳畏,心中不悅,插嘴道:“吳兄久在軍中,當然熟悉火炮。”
吳畏笑了一下,給學生們講解各種炮彈的構成方式,算是變相爲自己辯解了一下,隻不過他對這時代的炮彈其實并不熟悉,話裏提到的很多東西不知不覺的已經超越了時代,好在學生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吳畏所說的東西設計精妙,令人歎爲觀止。
燕京大學很重視格物緻之的能力,分文理工法四系,常有各國醉心于科學技術的傳教士們來授課,在座的就有不少研究機械的,聽吳畏說得有趣,忍不住插話辯論。
這個就算是吳畏的本行了,他大四參軍,之前一直在工大學機械制造,以二十一世紀工科學生的積累,回到二十世紀初已經足夠給世界上大多數名家指點迷津了。
吳畏一一解答衆學生們的問題,說到高興的時候,幹脆用筷子沾了酒水在桌子上畫草圖,幾個工科生最後都站到了他的身邊聽講,倒是很有從前吳畏的指導老師帶學生時的感覺。
鍾笛在燕京大學裏是學社會科學的,對這種純工科的理論那是一通也不通,不過看吳畏的才學能得同學們承認,心裏也很是高興,多喝了幾杯酒之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拍手說道:“你們還記得這酒店的老闆有一口壞掉的西洋鍾嗎?何不請吳兄一試身手?”
秋衛卿涉獵很廣,已經确認吳畏在工學方面很有造詣,她也沒有到男生堆裏湊熱鬧,隻是坐在座位上微笑着看吳畏和大家讨論問題,這時聽到鍾笛高聲提議,心中忍不住搖頭,心想鍾笛這年少輕狂的性子的确害人,那老闆的西洋鍾尋遍了北京城也沒人能修,這不是難爲吳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