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獄警身後下來幾個人,爲首的是個胖子,很魁梧的身材,穿了一件黑綢面的褂子,瑞福祥的布鞋,手裏捏了兩個鐵球,一面走一面在手裏叮當的轉着。
衆人一直走到關吳畏的牢門前才站住,那個獄警一個勁的向吳畏打眼色,眼睛眨得都快抽筋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吳畏不明白他的意思,幹脆不理他,坐在自己的被褥上繼續發呆。
這個胖子就是剛才獄警口中的馬大炮,實際上這人姓馬名大凡,不過他自己覺得這個名字太差,倒是覺得馬大炮這個綽号朗朗上口,很鼓勵大家叫他的外号,久而久之,原名反倒沒人知道了。
有機靈的獄警給馬大炮搬了一張椅子過來,馬大炮大馬金刀的坐下來,打量着牢裏的吳畏,拉長了聲音問道:“就是你打了巡警局的人?”
吳畏看了馬大炮一眼,沒理他。就聽馬大炮說道:“知道爲什麽馬爺半夜三更的來看你嗎?”
吳畏一愣,心說難道你這是來看望我的意思?說實話還真沒看出來,光看見擺譜了。
正想着,就聽馬大炮喝道:“你他X的居然敢打我小舅子,那就是不給我面子,不給老子面子的人老子還沒見過,所以要來看看什麽人不給我面子。”
吳畏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是來找場子來了,心說找場子不是都見面就打嗎?怎麽這位這麽話唠?于是擡頭看了他一遍,輕輕送了他兩個字,“***。”
馬大炮耳力不錯,居然聽到了,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這是被人罵了,頓時大怒,喝道:“給我把他拉出來。”
幾個獄警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遲疑着從腰上摸出一串鑰匙,跟着馬大炮來的那些人中的一個一把搶過來,打開了吳畏牢房的門,走進來伸手就來吳畏。
吳畏看見那人伸手,右手一擡,已經叼住這人的手腕,用力一扳,這人啊的慘叫了一聲,忍不住彎下腰來,同時伸左手想幫自己的右手一把。
擒拿手法裏對于力量不夠的人有個說法,叫雙手拿單手,單手拿手指,就是指現在這種情況。吳畏當然不會讓他得逞,坐在原地一伸腿絆在這人左側小腿上,這個人身子頓時失了平衡,側身摔倒,捧着手腕慘叫起來。
吳畏趁着這人摔倒的時候長身而起,兩下裏力量一湊,他已經把這個人的手腕拽脫臼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捧着手慘叫的人,擡頭向馬大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滿人号稱弓馬傳家,雖然到了末代這四個字基本成了笑話,倒是不耽誤權貴們花大價錢招攬武師,反正自己行還可以拼門客。所以北京城裏的武術高手從來沒斷過,各種武館也層出不窮,馬大炮年青時也練過功夫,拜在八卦名家董海川的弟子劉登科門下。不過他吃不得苦,所以也沒練出什麽名堂來,隻落了個手腿輕健。
馬大炮身手不行,眼界還是有的,一眼就看出吳畏的厲害之處,那時候不像吳畏穿越過來的後世,人體解剖圖在書店随便賣,稍微用心點就能買到骨骼模型,醫療條件也要先進得多,基本上沒有名家真傳,是沒機會學習擒拿卸骨的。
所以他一眼看出吳畏這是卸掉了自己手下那人的腕骨,立刻就知道碰上了硬茬子,他在京城地面做了一輩子牢頭,黑白兩道都有面子,當然不會因爲吳畏露了一手就心存忌憚,雙手一揮,喝道:“給我廢了他。”
身邊的幾個人哄然答應,各自抽出身上的家夥向着吳畏沖去,幾個獄警急得跺腳,顧不得惹馬大炮不高興,圍在他身邊一齊勸,可惜馬大炮陰沉着臉一聲不吭。
吳畏當然也聽到了馬大炮的命令,都說好漢難敵四手,他要是讓這些人圍住也隻有挨揍的份,當下也顧不得氣度了,飛身上前一腳踹在敞開的牢門上。
這牢裏既然是用木頭做間隔,當然要選結實沉重的,吳畏一腳下去,牢門箭一般反彈回去,沖在前面的人手裏握了一柄短刀剛剛進門,看到牢門撞回來,下意識的擡胳膊去擋,卻根本擋不住這一下,不但胳膊被撞回來,短刀也戳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這一見血,衆人就有些慌亂,被吳畏又打倒了一個人,搶過他手裏的警棍,居然沖出了牢房。
這一下馬大炮的手下都有些發傻,大家都是在牢裏混飯吃,悍匪都見過,但是能悍到這個份上的人物還真是頭一回瞧見,從前别說瞧,聽也沒聽說過啊。
馬大炮也急了,跳起來揮手把手裏的兩個鐵球向着吳畏扔了過去。他這一手有個名目,叫做二龍赴水,如果真打到人身上,也能遭成不小的傷害,平日裏那是被人奉承慣了的。可惜鐵球這玩意份量既然不輕,扔出去的速度自然快不起來,吳畏很輕松的就躲了過去,可見盛名之下,其實難附。
雖然剛才交手不多,不過吳畏出手兇狠,絕不容情的作風也足夠顯露出來,牢房裏衆人這才想起面前這人是國防軍軍官,多半是從戰場上下來,殺人殺到手軟,習慣的是以命搏命,可不是平日裏敢拿把刀砍人就算厲害的市井老大,頓時你看我我看你,人人遲疑,再無一個敢向吳畏伸手的。
吳畏看了看面前衆人,心想這裏看起來是不能待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說不得今天要越獄,好在這巡警局的監獄修得簡陋,倒也不用在後背上紋幅地圖,于是握着棍子就往監獄入口那邊轉,看到他開始移動,本來擋在他面前的人立刻避開,再沒有一個能撐住一點的。
馬大炮看到吳畏的動作,立刻就知道要壞,在牢裏怎麽打都好辦,如果吳畏跑了,自己這個鍋就背定了,罵了一聲,伸手翻開衣服,從褲腰裏抽出一支手槍來。
監獄兩側的牆上本來就有油燈,馬大炮身邊舉燈的獄警又夠盡責,把馬大炮的動作照得一清二楚,吳畏看到馬大炮伸手從衣服裏往外拽的動作,就知道這小子要掏槍。
從他的位置到通往監獄入口的台階大概有五六十米的距離,吳畏可沒信心在這麽遠的距離上躲開身後的子彈,于是怒吼一聲,向着馬大炮撲了過去。
馬大炮的手槍并不是國防軍常見的轉輪手槍,而是他剛剛托人花重金從德國人手裏買來的新槍,不但樣子與轉輪手槍截然不同,個頭也要大上不少。他拿到手裏還沒把玩過幾次,這個時候掏槍的動作就不夠熟練,居然被褂子纏住了槍,抽了兩下沒抽動,眼看着吳畏如同猛虎般撲了過來,平時裏赤膽忠心舍身爲主的從人們一個個躲得比兔子還快,就沒有人一個人站出來擋一下吳畏的,頓時心裏發急,手上用力,呲的一聲,竟然把衣服扯壞了一條口子,槍也終于抽出來了。
他想也不想,對着吳畏就是一槍。吳畏剛剛撲到他的面前,看到馬大炮出槍,想躲也來不及了,隻得盡力躲開要害,同時一棍向着馬大炮的頭上砸去,就算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