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之間的協議其實隻是給了斯托雷平一個借口,讓他可以帶着已經被打蒙的俄國遠東方面軍第二軍體面的與國防軍脫離接觸,至于以後的事情,那就要看俄軍和國防軍的表現了,隻有強者之間的約定才能得到尊重。
俄軍的撤退速度很快,甚至能聽到他們接到撤退命令後發出的歡呼聲,顯然跑到這種地方來打仗并不符合俄軍士兵們的意願。
吳畏沒有等着俄國人讓出鐵路才撤退,他知道黃有爲的計劃,如果被他發現俄軍正在撤退,他很可能毫不猶豫的放棄金水河陣地返回國内,到時候吳畏的後續計劃就要泡湯了。
小分隊和馬寶的連隊合兵一處,輕車熟路的沿着與鐵路線平行的方向在樹林和原野中穿行,不時可以看到一隊隊的俄軍士兵在沿着鐵路線撤離,因爲失去了鐵路運輸能力,所以這些俄國士兵大多沒有攜帶重型裝備,也看不到轉移的炮群。
國防軍和俄國士兵在彼此肉眼可見的距離上交錯而過,誰都沒什麽興趣擺出戰鬥姿勢,沉默着繼續各自的行軍。
找到國防軍主力花了一點時間,當吳畏等人趕到金水河邊的時候,這裏已經被交戰雙方放棄了,隻有遍布的彈坑、破損的軍械和殘破的戰壕還在證明着這裏曾經發生過一戰激戰。
吳畏彎腰抓起一把浸滿了鮮血的黑土,張開手讓它散落在地上,沉默不語。馬寶沒他這麽多愁善感,看着緩緩流動的河水興奮的大罵了一句,“老子回來了”。
這句話感染了大多數的士兵,衆人歡呼起來,孫石頭走到吳畏的身邊,似乎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吳畏知道他想說什麽,低聲說道:“整隊吧。”
小分隊的戰士們按小隊各自排成一行,看着第一行孤零零站着的兩個戰士,衆人都沉默下來,吳畏抽出手槍,向天打空了六顆子彈,其他士兵們也紛紛舉槍,槍聲驚起了遠處樹木中的一群飛鳥,盤繞着飛上雲霄。
其實說起來,馬寶手下士兵的傷亡率要比吳畏的小分隊大多了,他們幾乎在俄軍的包圍中突進了一下午,大部分新兵陣亡,兩個連長也都犧牲了,基層軍官隻剩下一個排長。當初在金水河畔開始向敵後突進時的兩個不滿編連隻回來五十多個人,雖然看起來人數不少,但是實際傷亡接近四分之三,要遠超吳畏這邊不足三分之一的比率。
看到小分隊在金水河邊鳴槍祭奠犧牲的戰友,馬寶猶豫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士兵們都望着那邊發呆,罵道:“當兵有不死人的嗎?有什麽好看的?”
一個士兵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向他說道:“營長,咱們死得慘啊。”
這一聲哭叫,頓時引發了混亂,士兵紛紛嚎啕大哭起來,他們和吳畏的小分隊不同,小分隊出發的時候就知道是有去無回,現在回來的都是嫌的。馬寶的兩個連是被黃有爲當成了棄子去試探俄軍防務,接受命令的時候可沒有這麽明确的概念。
就算馬寶見慣了死亡,也受不了這個,摸出煙鬥轉身走到河邊蹲下吸煙。吳畏讓小分隊的戰士們準備渡河,走過來向馬寶問道:“連長,怎麽了?”他并不知道馬寶升了副營,所以還叫他連長,而且就馬寶手下這些兵的數量,也實大不像營級建制的隊伍。
馬寶悶頭吸了一口煙,罵道:“這他X的仗打得憋屈,根本就是讓老子帶人去送死嘛。”
吳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安慰道:“你是牽制力量。”就算他沒當過軍官,也知道戰場上有目地的讓士兵去送死不是什麽新鮮事,不過這方面他也不好多說,隻好說道:“其實我們這些人都沒想到能活着回來。”
馬寶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就不怕死?”
“我習慣了。”吳畏說道:“我從前就是幹這個的。”
馬寶當然不知道吳畏指的是傘兵這個特殊兵種,以爲他是指從前的土匪生涯,恨恨的罵了一句後站起身來,向自己的士兵們叫道:“别灑馬尿了,人死鳥朝天,咱們回家。”
吳畏看着士兵們依次渡河,自己留到了最後,他回頭看着身後廣漠的大地,在心裏默默的想:“西伯利亞,我終究還是會回來的。”
吳畏趕到黃有爲的師部時,黃有爲已經在準備撤退了,好在他還算有點操守,發現俄軍開始脫離戰場後并沒有扭頭就跑,反而和負責阻擊的三團一起撤退,這個時候開戰前就開始後撤的野戰醫院已經退出一百多公裏了。
看到舒聲把吳畏帶進來,黃有爲的确是大吃了一驚。赤塔站爆炸時産生的濃煙就算是在金水河畔都可能清楚看到,那個時候黃有爲就推測出吳畏的人成功了。然後馬寶的試探攻擊也産生了效果,前線紛紛報告俄軍大規模後退,黃有爲就算不知道這些部隊其實都是去追馬寶了,也猜到俄軍前線兵力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麽充足,所以才下令部隊撤回南岸開始撤退,至于馬寶的兩個連,他也沒什麽辦法,隻好按計劃放棄。
讓他沒想到的是,不但意料中不可能回來的吳畏回來了,還把已經放棄的馬寶營也帶回來了,雖然回來的人加起來也湊不齊一個連,但是意義畢竟完全不同。
吳畏看着師指揮部裏滿地焚燒文件的灰燼,心裏突然有些不舒服,向着黃有爲敬禮的動作都懈怠了很多。黃有爲以爲他這是累的,倒也沒有在意,點頭說道:“傷亡情況以後再說,你先跟着警衛營一起撤退。”
這個安排基本就是打算把吳畏的小分隊當成真正的警衛營四連了,黃有爲的警衛營是總參直接派出的,如果他回北京,這支部隊自然也要跟着回去,吳畏這也算是從地方一步到中央了。
吳畏卻并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他疲倦的搖了搖頭:“我們不從這個方向撤退。”
“你說什麽?”黃有爲看着他,皺眉說道:“你是累糊塗了吧?”
“我們不從這個方向撤退,我指給你看。”吳畏說道:“地圖呢?不會也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