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軍正在試行軍銜制,剛剛給将官們授了軍銜,所以吳畏出現在黃有爲面前的時候,多少被他肩膀上的兩顆星星閃了一下,下意識的立正敬禮。
他到師部後看過門前的衛兵換崗,德式軍禮雖然和PLA的不同,但是基本要領差不多,隻要不是三哥家那種需要特殊柔韌性和平衡能力的儀仗,學起來倒也不難,所以這個軍禮做得還算有模有樣。
黃有爲揮手讓帶吳畏進來的軍官離開,然後示意吳畏稍息,看着吳畏岔開腿負手而立,點頭問道:“從前幹過軍隊?”
吳畏猶豫了一下,總不能說自己是一百二十年後的高技術兵種,大聲回答道:“沒有,看過軍隊會操。”
這話也就騙騙鬼,好在黃有爲并不打算深究,他在吳畏面前踱了兩步,招手讓吳畏到桌子前面來,那裏鋪着一張吳畏搶來那張俄國地圖的仿品。
他指了一下地圖:“你認識字,能看懂地圖嗎?”
吳畏點了點,走到地圖旁邊低頭看了看,然後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黃有爲,心說這玩意我比你先看了好幾天,都快背下來了,有什麽話直說不行嗎?
黃有爲站在他的身邊,目光落到地圖上面,“知道我們在什麽地方嗎?”他問。
吳畏忍着翻白眼的沖動,伸手在地圖上指了一下,黃有爲點頭說道:“你果然能看懂地圖。你懂俄文?”
“不懂。”吳畏趕緊搖頭,這個是真不會。
“那就更不簡單了。”黃有爲說,他看着地圖,又問道:“你怕俄國人嗎?”
吳畏愣了一下,不明白黃有爲想說什麽。黃有爲笑了一下,說道:“你當然不怕,敢一個人跑到俄國人背後搗亂,那是聶政窦隐娘一流的人物。”說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是有人怕啊,俄國人怎麽說也算是歐洲列強,國力比咱們富強百倍,當初和日本人硬抗,就有人說大總統好戰,現在咱們又和俄國人交上手,北京城裏都鬧翻天了。”
吳畏這才明白黃有爲的意思,他撓了撓頭,苦笑道:“總有人會害怕打爛壇壇罐罐。”
黃有爲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這個說法有意思。大總統和我起兵,可不就是想打爛一些人的壇壇罐罐嘛。”
他停了一下,搖頭說道:“難啊!”說完這句,才想起來自己在吳畏面前說這個有點無謂,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轉回正題問道:“你覺得這仗能打赢嗎?”
吳畏猶豫了一下,他雖然沒上過軍校,但是基本的戰略判斷能力還是有的,特别是他來自二十一世紀,深知戰争打的就是後勤和國力,這個時代國内的國力怎麽樣他不知道,光看後勤就知道夠嗆,于是老老實實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黃有爲倒沒有因爲吳畏的誠實生氣,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來的時候,統率部做過戰棋推演,如果我們能在冬季到來之前想辦法脫離接觸還好。如果拖到冬季,我們的後勤條件沒辦法支撐二十八師撐過西伯利亞的嚴寒,明年春天就是二十八師覆滅的時候。”
他看着吳畏,嚴肅的說道:“很多人以爲我來到這裏,是爲了尋求勝利的,其實不對,我隻是來帶二十八師的戰士們回家的。”
吳畏目瞪口呆的看着黃有爲,一方面是被這個消息震撼到了,另一方面也不明白黃有爲爲什麽要告訴自己。他想了一下,才問道:“既然這樣,爲什麽還要開戰。”
“因爲我們要作出這個姿态。”黃有爲說道:“隻不過俄國人的反應比預想的更激烈罷了。”
吳畏愣了一下,他對近代史不怎麽清楚,但是并不代表他完全不知道,這就像一個不知道李治是誰的人一樣可以對玄武門事變津津樂道一樣,所以聽了黃有爲的話,立刻反應了過來,脫口說道:“是作給英國人看的?”
黃有爲大吃一驚,在這個時代,大多數國人還沒有睜開眼睛看世界的能力,即使是國内的很多高官對于洋人的認識也隻是片面而膚淺的,在這些人眼中,世界上隻有兩個國家,一個是中國,一個是外國,洋人當然是要合起夥來欺負中國的,怎麽可能自己還會勾心鬥角?背後使絆子不是中國人的劣根嗎?
他吃驚的看着吳畏,并沒有問他是怎麽知道的,隻是慢慢說道:“還有德國人。”他說道:“隻要我們能表現出牽制俄國人的能力,德國皇帝會提供無息貸款和工業以及軍事上的援助。”
“那麽英國人一定還希望我們牽制日本對不對?”吳畏說道。
黃有爲搖了搖頭:“這個倒沒聽說過,英國人應該還沒把日本人放在眼裏。”
吳畏頓時恍然,這個時候日本應該還沒有完成工業化革命,在歐洲列強眼中,地位顯然遠遠比不上擁有龐大國土面積的中國。
他出了一會神,轉頭問道:“師長想要我作什麽?殺毛子我沒二話。”
知道黃有爲到這裏來兼任二十八師師長目地的人恐怕一共也沒有幾個,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當然不會是嫌一個人保守秘密太難,才想多找幾個人一起來幹這事,所以肯定是有什麽目地。
黃有爲贊許的笑了一下,從吳畏帶回來的情況上判斷,俄國人一直在增兵,那個牛皮盒子裏還有一份俄國國内發給前線的電報,嚴厲申斥了前一段時間俄軍與國防軍隔河對峙的動作,要求俄軍在雨季結束之前結束戰鬥。
在這種情況下,二十八師想要從敵前撤退,需要極大的運氣,稍有不慎就會演變成一場大潰敗,那甚至會影響到大總統的地位,所以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出現。
在得知葉知秋在敵後活動的經曆後,黃有爲模糊感覺到了一絲可能,所以才會讓藍曉田安排這次會面,現在應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過了,也到了攤牌的時候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向吳畏說道:“我要你帶一支部隊過河去,切斷俄國人的後勤補給線,給國防軍撤退争取時間。”
就算黃有爲完全不了解這種作戰方式,也知道這個命令當中蘊含的危險,吳畏不可能帶着大部隊從敵前滲透進敵後,而且二十八師現在也抽不出足夠的兵力,所以吳畏最多能有一支連級規模的部隊,這樣的一百多人潛入幾萬人的俄軍背後,無論得手與否,能活着回來的機會都不大,幾乎就是去送死的。
果然吳畏沒有立刻接受命令,他伏下身子,在地圖上仔細的看了一會,才擡頭向黃有爲說道:“我要一個連的老兵,要絕對的指揮權,還要有至少一個月的時間。”
黃有爲搖了搖頭,“沒有那麽多老兵,最多一個排,新兵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我也不能給你一個月的時候,雨節馬上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們的後勤補給隻會更糟糕。”
他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合攏後又張開,“十天,最多十天,我就要安排撤退。”他說道:“二十八師将士能活着回去多少,就看你的了。”
吳畏深深的看着他,緩緩立正敬了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