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四年,在法國首都巴黎的宮廷裏發生了一件轟動朝野的大事。
這時正是法國的“中國熱”持續加溫至鼎沸的高潮的時候。中國,在當時的歐洲人的眼裏,是一個神奇的國度。在百十年前發表而當時仍盛行全歐的《馬可·波羅遊記》當中說,這是一個“到處珠寶、黃金鋪地”,美麗和富庶得令人目眩的國度。通西域和絲綢之路的商旅,給西方人帶去了美麗如詩的中國絲綢以及奢糜富貴的中國陶瓷。在剛脫離一千年中世紀黑暗的歐洲人眼裏,中國,是一個夢一樣美好的國度,是人類文明美好的化身。換句實在點的話來說:是他們的奮鬥目标。那時的歐洲人正經是附庸風雅和“崇洋”的——他們崇的“洋”是中國。于是,就發生了曆史上的這一幕插曲。
一六九四年的一天,法國的宮廷裏踉踉跄跄地闖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用磕磕絆絆的法文講述她的身世,剛開始沒人留意,可是她一開口,登時語驚四座:她是一個中國人!這是歐洲人在其全部曆史中第一次聽說和看見在其土地上的中國女人。
豈止是一般的中國女人,這個女人聲稱她是公主,是康熙皇帝的女兒和直系繼承人。她自述她被康熙帝嫁予日本的王子。但是她所途經的海路是大批荷蘭海盜出沒的地方。很不幸地,在海上她們的皇駕被海盜所擄。她的母親,本來是作陪媪同去日本的,在被俘後不幸蹉跎死于海上。于是這不幸的金枝玉葉的公主則被海盜們攜往歐洲。這些海盜在途中卻又爲法國的船隻所執,此時法國和荷蘭正處于交戰期間。法國人沒收了人、貨,這位“康熙的女兒”也就這麽輾轉地來到了法國。等到她在這個城市安定下來後,她發現這塊地方的名字叫“巴黎”。
這是一種何等離奇和充滿了浪漫色彩的遭際!真真是應有盡有。它一攬子滿足了整個巴黎社會的東方熱和好奇心。因之這個消息頓時傳遍四方以至于即刻掀起了軒然大波,也就不足爲奇了。巴黎和法國的宮廷有的是好奇、虛榮、浮華的慷慨和閑得發愁打發度日的方式。那麽,此時此際“中國公主”的出現無疑給這絢麗的浮世繪提供了素材和抹上了最亮麗的一筆。
宮廷的貴族和貴婦們立刻争搶着收養這中國女人并極力善待之。他們極力充當中國女人保護人的角色,給這位中國公主以鮮衣麗服、珍馐美馔,良加照料。使得這位中國女人享盡人間富貴榮華,今非昔比,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使人直生“大丈夫/女人當如此”之歎。
除了關心她的吃、穿生活之外,這批宮廷貴人也關心這個中國女人的靈魂問題。如果能把這個不信神的中國女人奉勸改信皈依天主教信仰,那該多妙!所幸這個中國女人對其中國宗教倒不甚執著,一勸而皈依天主,竟使得磨拳擦掌準備死力勸說、打一場硬仗的貴婦人們爲這勝利之太輕易得來有些失望。
閑話少叙。這件事是這麽轟動,當然也震驚了在當時巴黎略懂些中文或熱愛中國的人們的圈子——這些人大概略似今天的“法中友協”之類的民間組織或友好人士的圈子之類。可憐見兒,這批“中國迷”的中文皆是自學的,還幾乎沒見識過中國人特别是中國女人。雖然熱望,可是這中國女人時值炙手可熱,這批窮酸士子此時還撈不到往上湊。
說來可巧,這時剛剛有一位在中國生活二十年谙熟中文傳教的耶稣會神父回巴黎述職,聞知此絕事,被一位貴婦人丈夫引薦,去面訪這位康熙的女兒一次。這一見,事兒可就鬧大了。
神父見了公主,用中文跟她搭話兒,沒想這公主一句不懂,卻用一種她堅稱是“中文”的語言來回答他。這位神父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個女人說的一絲一毫不是什麽中文。可這位中國公主發誓她說的才是中文,而神父說的根本不是中文。旁觀的人當然無法判斷誰是誰非。隻沖着她是中國公主這一點,人們就知道該信誰了。神父氣急敗壞地讨了個大沒趣,他冤枉極了。
雖然敗下陣來,這個神父卻不甘心。個人失面子事小,他虔信的名譽與宗教倫理人格事大。他轉而又一想,在中國廿載,見中國人多矣,但眼前的這個女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像中國人。于是,他心生一計,回家抱來了一捆中文書請她來讀:公主一定會認字,讀不了書,她一定會漏餡。沒想到這位公主卻真也不含糊,拿起了書,不問正倒、哇哇地就又響又快地誦讀起來。神父一下子傻了,他知道他碰上了高手。這個女人讀的壓根兒就不是中文——天知道她讀的是什麽!她讀得是那麽煞有介事、充滿了信心和自鳴得意,這兒根本就沒有第三個懂中文有資格作判斷的人,神父就是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中國女人僅憑聲明她是中國人這一點就夠了。神父的齊天之冤堪比窦娥。
任何事情終有個了局。随着後來回法說中文人士的增多和真正的中國人的登場。“康熙女兒”的西洋鏡終不持久。在法國作家勒孔德寫出這件事的時候,這個女人仍堅稱她是中國人,雖然其時所有的人都不再相信她的鬼話。
神父見了公主,用中文跟她搭話兒,沒想這公主一句不懂,卻用一種她堅稱是“中文”的語言來回答他。這位神父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個女人說的一絲一毫不是什麽中文。可這位中國公主發誓她說的才是中文,而神父說的根本不是中文。旁觀的人當然無法判斷誰是誰非。隻沖着她是中國公主這一點,人們就知道該信誰了。神父氣急敗壞地讨了個大沒趣,他冤枉極了。
雖然敗下陣來,這個神父卻不甘心。個人失面子事小,他虔信的名譽與宗教倫理人格事大。他轉而又一想,在中國廿載,見中國人多矣,但眼前的這個女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像中國人。于是,他心生一計,回家抱來了一捆中文書請她來讀:公主一定會認字,讀不了書,她一定會漏餡。沒想到這位公主卻真也不含糊,拿起了書,不問正倒、哇哇地就又響又快地誦讀起來。神父一下子傻了,他知道他碰上了高手。這個女人讀的壓根兒就不是中文——天知道她讀的是什麽!她讀得是那麽煞有介事、充滿了信心和自鳴得意,這兒根本就沒有第三個懂中文有資格作判斷的人,神父就是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中國女人僅憑聲明她是中國人這一點就夠了。神父的齊天之冤堪比窦娥。
任何事情終有個了局。随着後來回法說中文人士的增多和真正的中國人的登場。“康熙女兒”的西洋鏡終不持久。在法國作家勒孔德寫出這件事的時候,這個女人仍堅稱她是中國人,雖然其時所有的人都不再相信她的鬼話。
勒孔德在他的書中慨歎,他從沒發現任何一個人在把自己認同于另一種文化時像她那麽執著和使人難忘。她對中國文化所知寥寥,沒有一點第一手資料,但是她把自己放入了那時法國人盛行的假想的“中國”的那個境地,就這麽輕易地成功了。
那麽,憑着一個好好的法國女人,她爲什麽冒充一個中國女人呢?後來,當她被問及爲什麽這樣做的時候,她給予了十分哀切的回答。她說她曾是個貧窮得一文不名的法國女人。如果她是個法國人,沒有一個人會絲毫地關切她。可是她一旦變成了中國人,她一下子變得福星高照,什麽好運都來了。
中國,曾是這麽一塊神奇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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