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争霸同人《錯位》
第十二章—容許的理由
希爾瓦娜斯的評價品不出褒貶,而無論言者還是聽衆都是如此平穩。
“選擇死亡需要不少勇氣。”風行伸出左手,“而我的勇氣,隻足夠自稱懦夫。”
這個動作引出了一閃而過的紅光,約莫來自希爾瓦娜斯的眼眸,在這越發的昏暗中,讓人别有一番驚悚。
“第三個問題,你的信仰是什麽?”
“我沒有信仰。如果硬要安排一個,我把它命名爲信用。”風行的聲音還是這麽淡定,卻帶上了一點兒幹澀,“弱者能夠供奉于信仰的,隻有生命。所謂的路遙知馬力,不過是強者的特權。英雄傳說之所以曲折,是因爲大家預先知曉了絢麗的結局,而在未知的人生旅途中,絕大多數人忍受不了波瀾壯闊的刺激,也忍受不了不爲人知的寂寞,這些弱者隻能津津樂道于英雄那華麗的一瞬間,以及之後的滔天權勢,卻永遠沒有眼睛去注意那些鳳毛麟角們成名前的無怨無悔,以及成名後的如履薄冰——除了殉道的生命,他們一無所有。而我,既沒有強者的天資,也不屑弱者的淺薄,隻能承受沒有信仰的尴尬。”
“精彩的胡說八道。”這次的掌聲比剛才更響,希爾瓦娜斯的語調帶着了明顯的笑意,“在你看來,格雷姆·地獄咆哮不過是個匹夫了?”
“這便是烈士與英雄的區别。”面對這解凍的聲音,風行的遊吟詩人形象徹底轉化爲哲人,“信仰總是各式各樣的,彼此之間往往存在沖突,這便有了陣營。暗夜精靈與高等精靈的分歧,高等精靈與巨魔王國的戰争,燃燒軍團的入侵,天災亡靈的屠殺,這些或遠或近的例子告訴我們,信仰的意義遠不止給予你什麽,在那之前,更需要你無償的付出,而在信仰的道路上,信仰之間必然會有慘烈的淘汰。面對這樣的淘汰,這樣慘烈而志同道合的路上,有人選擇犧牲,将希望與責任托付于生者,他的名字叫烈士;也有人踏上烈士的屍骨所鋪成的道路,最終登上那萬衆矚目的終點,他的名字叫英雄——強者與弱者的劃分并非我們敬意的标尺,甚至,我們可以咒罵強者爲卑鄙,卻必須在面對烈士時心懷肅穆。”
希爾瓦娜斯笑出了聲,叨念着卑鄙這個字眼兒,然後,忽然發問:“你是個卑鄙的人嗎?”
“對于卡特琳,我是;對于希爾瓦娜斯,我不是。”
風行仿佛擲地有聲的話換來希爾瓦娜斯的追問:“對于被遺忘者呢?”
“……我不知道。”風行低頭思考良久,坦然直視,“信用需要雙方共同維持。而作爲一個整體,被遺忘者并不了解我,我也不夠了解她。”
又是一陣沉默。
帳篷内的光線已經由昏暗變爲黑暗,風行連希爾瓦娜斯的輪廓也無法捕捉,卻在這沉默中判斷——她依然能觀察自己。
“卡特琳。”
希爾瓦娜斯的高呼幾乎立即見效,帳篷的簾布被人掀起輕微的響聲,卻不曾帶來一絲光線,顯然,入夜了。
卡特琳依然忐忑,一如離開的時候:“女王。”
“風行。”聲音的來源有所改變,大概,希爾瓦娜斯已經離座,“在戰場上,如果必須在你與卡特琳之間作出犧牲,你會怎麽選擇?”
“戰場上沒有風行與卡特琳,隻有職務與責任。”
風行回答得毫不猶豫。
“那麽,在戰鬥之後,如果需要你的生命換取卡特琳的存在,你會怎麽做?”
希爾瓦娜斯問得尖銳,風行也答得坦率:“如果是我指揮,我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如果不是,我會第一時間向決策者提出意見,而不是任由這個局面發生。”
“抗命?”
希爾瓦娜斯沉聲确認。
“對我而言,死于無能上司的軍法和最終死于敵手,沒有多少差别。”風行點頭,“還不用眼看自己與袍澤一步步走向滅亡,何樂而不爲?”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驕傲的人。”
希爾瓦娜斯的口吻重歸平淡,也似乎坐回到椅子上:“假如我暫時不剝奪你的生命,你打算要求些什麽?”
“在被遺忘者範圍内的人身安全,一個賴以生存的農場以及維持這個人場的人類人口,我帶回來的部隊的控制權,閑暇時自由活動的準許,直呼任何一個被遺忘者姓名的權力,晉見你不需預約的約定。”一字一頓,風行的話緩慢而清晰,仿佛經曆過千錘百煉,“需要我一一解釋嗎?”
無論對這些要求有何感想,希爾瓦娜斯的雙眸又閃過一抹紅光:“知道了。卡特琳,給他準備一個睡覺的地方,然後回來見我。”
“是。女王。”
話音未落,風行的手臂便被抓住,那欣喜的力道讓他隐隐生痛。而就在離開帳篷的刹那,希爾瓦娜斯的聲音再次輕輕飄來,這讓正在邁步的兩人一愣。
“第四個問題,你的背,濕了嗎?”
“……已經幹了。”
“卡特琳,确認一下。”
“是。”冰涼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從後頸探進衣領,引起風行的雞皮疙瘩。
“還有點兒濕。”
“嗯。去吧。”
想要在此時的洛丹倫廢墟安排一處适合人類入眠的地方還真不容易。至少,離開帳篷後的卡特琳幾乎跑遍了城市的方圓,結果隻是逐漸眉頭緊蹙。
“或許,降低一下标準也不錯。”依舊被牽着手,風行斟酌着建議,“與其徒勞地在死靈的國度中尋找生機,不如将你的懷抱拟作我的夢鄉。希爾瓦娜斯應該很容易強制我昏睡過去,不會打擾她對你的召見的。”
“可是……”卡特琳沉吟了幾秒,終于順手将風行抄在懷裏,飄飛起來。
被遺忘者的聚集地顯然不會有鴉聲,或者别的什麽生氣,或者,這甯靜月光下的死寂本就不需反襯。當那貌似潔白的光輝灑在風行臉上時,他正舒惬地仰望着卡特琳的臉蛋,畢竟,他們離地的高度足以讓他不至于爲腐爛的味道苦惱。
“盯着我……幹什麽?”
風行的視線被卡特琳察覺,也可能早就如此,隻是直到現在才覺得不自在。
“因爲,好看。”
答話簡單而短促,口氣也很平淡。風行繼續仿佛呆呆的注視着。
這讓卡特琳從不自在聯想到害羞:“屍體的臉……不值得。”
“是嗎?”風行的嘴裏流出一股無奈,“在被遺忘者裏,我能夠相信的隻有一個卡特琳。可是,我卻連她與艾斯玲的差别都分辨不了,不,幾乎是任何一個高等精靈,不仔細觀察我就認不清誰是誰。如果明天叫醒我的不是卡特琳,我卻習慣性的依靠在她懷裏,說不定就是一道欲哭無淚的殺身之禍。”
“所以,你死命的看着我。”
懷抱風行的雙手不由緊了緊。
懷中的男子沒有回答,隻将圓掙的雙眼緩緩閉合,約莫睡了過去。
便在此時,希爾瓦娜斯的帳篷内還是那麽黑暗,但這黑暗隻是對人類而言,身臨其中的某人正貌似在勸谏什麽。
“女王!爲什麽給予一個人類這麽多權力?”
從這可以壓抑情緒的聲音可以推斷出發言者的身份——瓦瑞瑪薩斯。
“這還是你宣誓效忠以來第一次反對我的意見。”希爾瓦娜斯的聲調遠比面對風行時冷酷,“你深思熟慮過嗎?”
“女王。無論我們是從前的不死軍團還是現在的被遺忘者,我們和生靈是天生敵對,那個人類來曆不明,遲早會成爲一個隐患。”
“瓦瑞瑪薩斯,從前,你跟随燃燒軍團也見過很多市面了,黑發黑眸的人類你在這個世上見過幾個?大陸南端的那道大門或許是第一個,我卻不認爲是唯一。”
瓦瑞瑪薩斯一下語塞:“女王,你是指……”
“無論如何,這個自稱風行的人類在卡特琳心中種下了一個野心……比起我所見過的人類來說,太深邃,太狂妄。”
希爾瓦娜斯似在自語,但聽衆卻不怎麽認同:“一個人類的野心,能夠大到哪兒去?”
“瓦瑞瑪薩斯,在鄙視這個人類之前,你可以先嘗試一下,讓一個心如死灰的前高等精靈在二十天之内煥發希望;或者,單純的指揮我給他的那支部隊,沒有傷亡的摧毀一支超過兩百的人類部隊。”
“什麽!”
“這便是我容許他的理由。瓦瑞瑪薩斯,你下去吧!”
“是。女王。”
吸血鬼順從的離開了,卻在掀開帳篷時碰上迎面而來的卡特琳,以及她懷裏已然熟睡的風行。
“……”
一個呼吸間,卡特琳便飄飛着與他擦肩而過,順便沖他點了點頭。
便是這個動作,讓瓦瑞瑪薩斯本已張嘴的話停在喉嚨,隻回頭看着她進入帳篷時帶起的簾布。
不屑歸不屑,瓦瑞瑪薩斯明白,這的确是委身希爾瓦娜斯以來,第一個主動對他打招呼的女妖。
“……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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