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F的遙想98卷
乍看去顯得樸素而頗具中國古老格調的陳設中,一台錄音機在角落響着悠揚的小提琴版《卡農》。
神樂潛龍坐在一隻木凳子上,面前是一個高高的紫沉香木案台,案台那頭,是一把紫搖椅,搖椅上仰靠着一位老婦人。
華發如銀絲,臉上幹枯的皮膚一目了然地沉澱着這個老人年輕時的美貌神韻,她穿着一身白底燙金花紋的連衣袍,雙手合扣在丁香色的束腰上,一邊輕輕搖晃着,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神樂潛龍。
那是慈祥的目光,在神樂潛龍的記憶中已經有些遙遠了,類似的感覺,随着父親的離世而成爲了她的回憶,而今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中,覺得溫暖,卻又如坐針氈。。
事實上,不僅僅是這目光,一進得這間屋子,其間的一物一器,都是神樂潛龍覺得熟悉的味道,雖然她并沒有見過這些——這讓她心生忐忑,卻又沒有勇氣問出來。
幾分鍾的甯靜後,一曲《卡農》變成了二胡獨奏《二泉映月》,搖椅上的老人先于神樂潛龍開口了。
“爲什麽選擇神樂潛龍這個名字?”
突兀的問題卻是理所當然的口吻在詢問,仿佛一位長輩的關心。神樂潛龍不能完全确定她的潛台詞,但還是答出了自己的話:“如果随父姓,我本名趙紫,但我生在神樂宮。父親去世後,我隐居潛龍谷,所以,當我出山的時候,我自名爲潛龍。”
老人凝視着神樂潛龍,似乎是想從她的眼睛裏尋找什麽。
又是相顧無言,兩人觀察着對方,似乎僅僅是眼神的交流便能讓第一次見面的彼此明了很多。
不久,《二泉映月》奏罷,錄音機裏響起了古筝——《将軍令》。
“潛龍谷是本有其名,還是因你而生?”
“因我。”神樂潛龍補充地解釋道,“入谷時我就将那裏命名爲潛龍谷,當時卻沒有料到有出谷的日子。”
不覺間,古筝逐漸激昂慘烈起來。
“神樂潛龍這個名字,你真心滿意嗎?”
這個問題,直到《将軍令》完結,神樂潛龍依然沒有作答。老人從搖椅上起身,步履硬朗,身材修長,她走到錄音機旁,揀了一盤磁帶換上,然後回位。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将月去,潮水帶星來。”
随着老人低吟楊廣的詩,一曲琵琶的《春江花月夜》悠然而起。
也許,神樂潛龍的無法作答,在老人眼中便是一個答案。所以,她望着神樂潛龍的眼睛,繼續問道:“大業之富足,強敵猶在,銳意革新,或成亡國之君。千年之後,普通人會相信寫出《短歌行》的人是奸雄,會相信寫出《春江花月夜》的人荒淫無道。那麽你呢?有這個覺悟了嗎?”
神樂潛龍抿着嘴,毅然地說:“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評。”
老人看着她,滿眼的憐愛之情:“不要這樣。沒有哪個姓氏值得你爲之逞強。”
“我……”如果是換了一個人,也許神樂潛龍根本不屑回答,也許早已開啓嘴炮,但在這樣的環境下,這樣的旋律中,面對着這個慈愛的老人,她卻欲言又止。
“進,則以己之心行決然之事而濟天下,不惜身前生後——狗屁不通;退,則以己之行履坦然之懷而獲潇灑,不吝曲直生死——執迷不悟。”老人的話讓神樂潛龍心中一驚,但接下來的話更加勁爆,“曹操楊廣,揚雄李白,何可羨?漢家三千年成敗血淚勘破的東西,倒被手下敗将奉爲颠簸不破的真理了。”
老人即使是嘲諷的樣子,也是一股風輕雲淡的豪邁。面對這樣的豪邁,神樂潛龍卻深思着她話裏的态度和關鍵的字眼兒——那是讓人驚心動魄,卻又激動不已的含義。
思索間,《春江花月夜》終了。回蕩在屋子裏的旋律換成了神樂潛龍很熟悉的作品,鋼琴版的《寂靜之聲》。
“您……”
“我單名一個‘真’字。‘自然者,道之真也’。”老人重心後移,在搖椅上幾乎仰躺,視線也移向了幽幽藍紫花紋的天花闆,“趙紫……神樂紫……神樂潛龍……趙潛龍……這些名字你都可以用。不過,當初星龍尚未出世時,給他起名的人本起了一對名字,男孩爲星龍,女孩爲紫龍。既然你本名爲紫,既然你自名爲龍,又何必潛字?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叫趙紫龍。”
神樂潛龍搖搖頭:“謝謝。但現在的我沒有能力讓這個名字見光。”
“神樂潛龍衆望所歸,趙紫龍卻無立錐之地。”老人呵呵笑了,眼裏充滿了滄桑,她眼中的神樂潛龍仿佛成了另一個時空中的另一個人,“何其相似,何其相似啊!”
便在着斷斷續續的笑聲中,《寂靜之聲》結束,老人又一次起身換了磁帶。
卻是《愛的羅曼史》,華麗而深情的吉他聲沿綿不絕間,老人走到神樂潛龍身邊:“人在江湖,身欲由己,你要争氣啊!”說着,她輕輕摸摸神樂潛龍的頭頂,然後去了另一個房間。當錄音機裏的吉他聲消失後,老人回來了——左手攥着一股紫紅纓,紫紅纓的另一端拴着一支紫漆竹笛;右手倒提一把紫羅蘭色吉他,那姿勢與神樂潛龍極其神似。來到案台前,老人将吉他遞向神樂潛龍:“你最喜歡的那把梧桐色吉他沒有帶來,就用用我的吧……我不知道你來這裏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但我相信你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來到這裏,也許甚至,這将是我們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相見……”見神樂潛龍默然接過吉他,面露憂傷,老人釋然地笑,坐回了搖椅,“既然如此,就不必向你訴說過多的往事了。你隻需要明了,在此時此地,你是趙紫龍。”
說完,老人将竹笛橫在了唇邊。
望着她,神樂潛龍的手本能地搭在弦上,眼中卻泛起了淚花。
……
紅磚瓦房門口,銀色魔鬼車邊,神樂千鶴換了一身黑衣,連面容也被黑紗裹着,一頂黑圓禮帽将她的長發藏在其中。她靜靜地靠着車身,細細打量着周遭的一草一木……那仿佛定格的背影,猶如一幅天地孤寂的畫面。
(PS:這一章的信息量非常大,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将文中出現的音樂曲目分别聽一聽——提示到此,暫不細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