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卷
合冰顯然聽懂了那個所謂的小王爺指的是哪個角色，但他從來沒有将那個被書裏的價值觀搞得臭名昭著的人和八神庵聯想在一起過，直到現在神樂潛龍那玩笑中略帶落寞的話又一次在他的心裏開了一扇窗戶。
順便，也讓他的酒徹底醒了。
八神庵，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也許，悲劇的不單是他，更是沿襲八神這個姓氏的血脈，隻不過八神庵将自己演繹得遠觀上去不像一個悲劇罷了。
也或許，如神樂潛龍那總結性的說法——與人雷同是庸才。
“八神一脈，從衰落伊始，便是一個特立獨行的活庫藏。每一個人，都被同時代的人遠遠地羨慕着，無論這種羨慕溢于言表還是深埋心底。無論是不是這種特立獨行的選擇造成了這個家族的衰落，無論草薙家是如何大義凜然地對待這個家族，無論八咫家在成爲神樂家後對這個家族持着怎樣微妙的感情，這個以個人爲單位的眼光看上去很美的家族最終隻剩下八神庵一個人，隻剩下一個如果沿襲與生俱來的環境則有可能被千夫所指的孩子。”
——神樂潛龍的一家之言。
合冰卻因此想到了神樂宮裏的墓地。
那些合冰很久很久都未曾聽聞的名字，他們大概如神樂潛龍說的那樣，羨慕着一個與自己同時代的一個姓八神的人吧？
或許，那便是另一種極端。
猜測是朦胧的，這種朦胧伴随了合冰好幾天。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從前那麽的憧憬着八神庵，究竟是爲了什麽。那一份八神庵自己大概不屑一顧的偉大嗎？哦，那美其名曰爲酷。
然而，如果說八神的選擇被否定了，神樂的模樣卻也不一定是合冰願意追随的。
例如，神樂潛龍此刻在幹的事情。
依然是那地下室，合冰在房間裏，坐在靠近門的位置。天花闆的許多光源讓房間裏格外白亮，卻讓合冰感覺到一絲高科技的殘忍，或者說冷酷。
今天，音樂器材都整齊地放到了角落，那把梧桐色的吉他處在最好拿的位置，神樂潛龍依舊坐在正中央，面對的方向是看上去頗爲複雜的操作與通訊界面，頗大的屏幕時快時慢的變化着内容，不變的是左下角神樂謙靈那顆寸發頭。合冰看不懂神樂潛龍那些指令的含義，但屏幕上神樂謙靈時不時的報告，是合冰聽得明白的漢語。
“已入侵維也納的所有通訊系統。”
……
“‘黑色星期天’行動開始執行。”
……
“第二突擊隊已經鎖定所有目标。”
……
“維也納與外界的交通已經控制。”
……
神樂潛龍沒有說過話，留給合冰的後腦勺幾乎紋絲不動。那在操作界面上手指摁出的沒有什麽規律的輕聲有一種工作狀态的美感。
又過了很久，神樂謙靈的話再度響起。
“‘黑色星期天’行動執行完畢。第二突擊隊開始撤退。主要目标全部清理。相關結果正在統計中。”
“很好，謙靈。”神樂潛龍的聲音沒什麽感情色彩，“統計結果一式兩份，給我和倫敦。第二突擊隊在倫敦集合，述職之後解散休假，休假範圍爲英國本土。第一突擊隊全員在倫敦集合，整編出一支規模在三十至五十人的祝詞部隊。我将在九月十三日到達巴西。”
“是！不過，作爲神樂代宮主的身份，與八傑集統帥在一個隊伍參加KOF，隊伍的主場卻定在巴西，家族院有人對此持有異議。”
“告訴那些白癡，我是代宮主而不是宮主，我是領隊而不是隊員。名分對神樂宮很重要，對神樂代宮主是浮雲。”
“是！”
“那麽，十五号見，同時将統計報告交給我。”
言罷，神樂潛龍中斷了通訊，回頭看着合冰，他正迷茫地看着自己。
“一九九八年九月十一日，是一個被曆史銘記的日子……吧。”
“今天，你做了什麽？”
“一種神樂宮、草薙城、八傑集，以及許許多多消亡或者尚未消亡的人們做過的事情。”神樂潛龍站起身，走到角落提起吉他，轉向合冰，“這種事情，會被很多人憎恨，也會被有些人欽佩，可在曆史的長河中，隻是一件會被記住但也可能被勝利者扭曲甚至掩蓋的事件而已。”
合冰斟酌着說：“我隻是覺得，你幹了一票大事。”
“大事？不，隻有在和平時代這才會是大事，雖然恰好現在處于和平。”神樂潛龍走近他，牽起他的手，“合冰，如果你爲這件事而讨厭我，一定要說出來。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會爲了統計數字而觸目驚心的人。”
“你……确定？”
“你是從雅典娜妹妹身邊出來的人啊！”
神樂潛龍打開門，拉着合冰走向門外的走廊。當他們離開房間時，那些天花闆的光源全部熄滅，留下了比前方的昏暗更加純粹的漆黑一片。
……
從出了那毫不起眼的地下室起，神樂潛龍便鑽進了神樂玲等待自己的轎車，幾乎徹底地自閉，不與外界交流什麽，隻将腦袋枕在合冰的腿上，抱着那梧桐色的吉他，仿佛呓語般哼着一些合冰似懂非懂的曲調，偶爾與合冰拉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即便交通工具從轎車換成了私人客機。
“報告代宮主，Leona請求與您通話。”
“給她你的手機号，叫她撥過來。”
……
“你好。決定不再跟随我了嗎？”
“如果要跟上你的飛機穿越大西洋，我需要申請一定的裝備，可惜沒有被本部通過。而且，KOF開賽的時間臨近，我也該歸隊了。”
“那麽，有緣再見了。”
“我希望永遠見不到你。雖然，我應該感謝你在維也納送來的警告。”
“你應該謝謝麥卓。”
“……可以讓我對合冰說句話嗎？”
“哦？”神樂潛龍挑挑眉毛，将手機遞向了合冰，“她找你。”
合冰一愣。
“喂？娜娜？”
“冰，又要分别一陣了。作爲她的保镖，你的任務……也許很重。”
“什麽意思？喂，喂……”
耳邊響起了盲音，合冰看向神樂潛龍，神樂潛龍卻玩味地笑笑，看向了機窗外的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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