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卷第六十七章
合冰知道神樂潛龍唱的是一支似乎名爲《曉の車》的歌曲,克勞撒卻不知道。
他隻是因爲自小熏陶的禮貌而沒有拂袖而去。于是,甯靜而簡單的曲調仿佛由遠及近的流入他的雙耳,緊接着的,是神樂潛龍空靈的歌聲。
似乎,甯靜的城鎮盡頭駐足着一個目送離人的少女,正緩緩吐露着心聲,或者說回憶,還是說……思慮?
雖然還不是未成曲調先有情的境界,但克勞撒不得不從藝術的角度承認神樂潛龍的感染力很好。然而,她這是爲了什麽?
神樂宮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起碼,身在其位的時候。那曆史上的一任任才華橫溢的家夥們甯願壓抑自己的理想而成全一族的興盛,然後,如果能撐到功成身退的那天,必然是恣意的養鳥觀日月之類,仿佛換了一副心思。
算是神樂宮的傳統了?
了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但克勞撒很不願意自己了解這樣的敵人——自己的曆代先祖都沒有從神樂宮身上讨得便宜,而現在,神樂潛龍仿佛在自己面前賣出一個破綻。
和敵人一起切磋藝術,陶冶情操?
克勞撒甚至認爲神樂宮正在進行着什麽針對自己勢力的行動,而神樂潛龍則親自把自己栓在這裏——好吧,即使是這個目的也不必代宮主以身犯險,除非她瘋了。
可是,曆代神樂宮又有誰能夠完全用常理揣度?哪怕是神樂千鶴,那貌似溫和的不動如山下不也在96年的時候把自己給陰了一把麽!
克勞撒更加迷茫着,雖然他那魁梧的身軀隻是從直立的姿勢緩緩坐到鋼琴前。
神樂潛龍的歌聲卻逐漸大氣起來,或者說,她手中的吉他音逐漸從弱有弱無的襯托發展到與那幹淨的嗓音交相輝映起來——繼續緩緩流進克勞撒逐漸糾結的腦海中。
一切,流露着一股沉醉的味道。
至少,表面如此。如合冰雙眼注視克勞撒的靜如處子,如克勞撒視線落在神樂潛龍撥弄吉他的手指,如神樂潛龍逐漸高昂的音調。
令合冰不解的是,記憶中的《曉の車》的長度不過是五分鍾左右,神樂潛龍卻已經時而溫柔時而激昂的演唱了十分鍾或者更多;另外,雖然不确定克勞撒懂不懂日文,但他此刻似乎沒有什麽焦點的眼神表露着些許的憂傷,至少證明他聽明白了神樂潛龍蘊涵在歌中的感情。
可是,這是爲什麽?
在進莊園之前,神樂潛龍敲在自己手指上的意思是想辦法敲打敲打這裏的主人,讓自己留意克勞撒潛在的反撲。
現在,卻是開演唱會麽?
心裏很是疑惑,但念頭隻是念頭,身爲保镖自然優先做好本職工作……等等,克勞撒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他的眼裏……是痛苦?
也算是身在高位的人了,怎麽可能輕易讓喜怒哀樂從心靈的窗戶中洩露?況且,《曉の車》也不可能讓人感受到心痛的氛圍吧?
不對,不對勁。貌似微小而莫須有的變化讓合冰高度警惕起來。
但那也僅僅是警惕罷了。神樂潛龍繼續連綿不絕着不算婉轉的歌聲——沒錯,随着時間的推移,無論是吉他還是唱腔都越發散發着肅殺的滋味。這顯然不是合冰能察覺的,甚至,聆聽着的克勞撒也沒有意識到其中的推移——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慮。而這,同樣不是合冰能理解的。
合冰能了解的,隻是克勞撒的拳頭越握越緊,逐漸退到自己身後。這仿佛無意識的動作讓合冰更加警惕了。
就算是坐姿,那也可以理解爲恺撒波的起手式!印象中克勞撒的恺撒波可比怒加正宗多了,壓根兒就不必蓄力什麽的!
他想偷襲神樂潛龍?理由呢?
似乎,與克勞撒眼睛中流露的一樣,合冰也陷入了思索。惟剩神樂潛龍繼續着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的彈唱,仿佛絲毫沒有疲倦。
……不,現在已經不是考慮動機的時候了。無論他自己是否意識到,克勞撒的身子已經快彎成一個弓型,那雙手也藏在了身後,似乎随時可以發出緻命的攻擊!
我,能保護好神樂潛龍嗎?
就在合冰打算搶先決斷的時候,神樂潛龍發出一聲尖銳的嘯音,那好似神曲離喉,卻更像是弦斷帛裂的導火索。
是的,導火索。這聲連合冰都能聽清的高音點燃了克勞撒的動靜——“喀嚓”!
這是克勞撒坐下的椅子分崩離析的聲音,但合冰更在意的是他猛然揮向神樂潛龍的雙手。八九不離十了,恺撒波。
直到巨變當真發生的刹那,合冰反而心中一片甯靜。他不再去思考克勞撒這樣做的理由,隻是如子彈般的動起來,用一個盡量呵護的姿勢将神樂潛龍抱起,離開,停在劇場的門口。
好吧,較真的說,這速度離子彈還是有所不及的,但也完全脫離了普通人的理解程度。
“轟!”
以神樂潛龍剛剛所在的座位爲中點,仿佛被貨車狠狠撞上一般,嘩啦的大響後勁十足的連鎖反應成一片。
“喂,你把我弄疼了。”
雖然巨大的噪音将神樂潛龍剛剛營造的氛圍破壞殆盡,但她顯然依舊保持着彈奏的狀态,直到因爲身在異處而發現手指沒撥到吉他弦,才接着感受到身體的痛楚。
“從靜止到逃脫,這瞬間的加速度的确不是你普通的體質能夠忍受的。但我已經盡力讓你舒服一些了。”順手取下耳塞,耐心解釋着的合冰輕輕将神樂潛龍放下,目光卻始終鎖定向摔坐在地上喘着粗氣的克勞撒。
“雖然,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保镖,但請你配合我的工作,爲我解釋一下——你做下這個行爲,是希望我們把它解釋成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