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參加完了留洋學子送别儀式,并且用出彩的演講博得了長達數分鍾的掌聲後,劉繼業又在中國公學停留了小半天時間,與即将陪同一并留洋監察的官員、教育界名士都一一見面,談笑風生。
雖然有些文化名流對劉繼業如此重視理工科,進而‘輕視’文科而表達了不滿和意見,但是畢竟如今全國各地方政權中隻有劉繼業的江蘇政府真正地大規模投入到了教育領域中。其他的都督都是口号喊得比誰都高,就是一毛不拔。
哪怕是出了名的大嘴巴章太炎,也隻是不疼不癢地說了幾句冷話,這對于見誰都能痛罵一頓的章太炎而言已經是難得地給面子了。
畢竟說不如做,隻有劉繼業真正确确實實地拿出了真金白銀來投入到教育領域,而且是大規模的投入後,才真正能夠讓人信服。
當然,背地裏也有人嘲諷劉繼業這是花重金買取民聲,不過這等人終歸是少數、也不會出現在留洋學子送别儀式中給人添堵。
在見完了社會名流、文化名士後,劉繼業又與幾個留學國家總負責人細細長談了一陣子。根據最終的考試結果,在通過上海的外國領事館與各外國教育機構聯系完畢後,最終确定了在出國的四千多學子中,有差不多一千人留學美國、英法兩國各占四百多人、前往德國的有八百多人、一千人前往日本、還有數百人前往瑞典、意大利、比利時、荷蘭等小國家。
如此多的留學生、又是劉繼業下了血本來培養的未來人才,他自然不可能放任由之。說不準其中不少人在海外待久了就産生一些莫名其妙、不切實際的想法。
除了每個學子都簽訂了規定一定期限内必須歸國的合同之外,各國由江蘇教育基金委派的負責人亦會負責定期和不定期約談學生。一旦出現特殊情況,比如如果有學生成績極爲不堪、人品不端、或者是參加或發表了嚴重不符合國家主義觀點的言論,都有可能被負責人上報基金後取消公費資格然後勒令退學歸國。
另一方面,除了一些官方方面的‘措施’之外,此次出洋留學的學生當中也有不少人在劉繼業掌權江蘇後加入了國社黨的外圍團體,國家主義青年團。這些‘可靠’的學生人數在總共出洋留學的十分之一左右,除了努力學習之外自然也有一層确保留學生大體上的政治正确的意思在裏面。
劉繼業總不會像曆史上的清廷政府、北洋政府、乃至一定程度上的國~民政府那樣,花費巨資興辦教育資助留學,結果反而給自己培養出了一批反政府的青年學生出來。
在确定完了這些事情,并且好生勉勵幾個優秀的青年團學生後,劉繼業最後還接見了一批最終考試極爲優秀的突出學生,跟他們自然又是一番鼓勵的話語,并且爲考試成績前一百名的學生頒發了特殊的鼓勵獎章和更豐厚的獎學金。
通過一系列的舉動,劉繼業起碼在大部分留學生的心中留下了一個相當不壞的印象。
到了下午時分,劉繼業結束了他在中國公學的活動,從吳淞炮台灣返回了上海市區。車内,劉繼業略帶疲憊地揉着眼睛,一旁的秘書官蕭祝才繼續翻看行程道:“今天晚上七點十五分,英國駐上海總領事館總領事法磊斯爵士邀請大帥您參加一場晚宴活動,有不少上海的外國上流人士、外界人員、還有歐洲和美國的投資人前來。”
在離開中國公學并乘上轎車後,劉繼業就立即将僵硬不舒服的大禮服給解開了,此刻隻是将大禮服随意扔在座椅上,穿着純白色的馬甲。他閉着眼睛問道:“多少人參加?”
“根據領事館的回饋,人數在八十多男士、還有五十多名女士。幾乎全部都是洋人。”
“去吧,給法磊斯爵士一個面子。”
這位法磊斯全名Everard~Duncan~Home~Fraser,于1912年2月剛剛就任上海總領事職務。此人年紀在五十許幾,自從清光緒六年(1880年)到華,成爲使館實習翻譯後從此就長期在中國活動。此後的數十年間,他相繼任英國駐天津、重慶、鎮江、廈門和上海的副領事、領事,爲漢口總領事,親身觀看到了辛亥革命期間的陽夏戰役。
由于在維護漢口英租界穩定并使得交戰雙方遵守了英國的中立方面立下了功勞,法磊斯随後獲得了高升,擔任英國在中國外交等級中僅次于公使的上海總領事一職。
劉繼業與此人接觸過不少次,知道對方雖然是一貫的英式臭脾氣和自大,但是由于長期呆在中國也勉強算是一個中國通。不單中文能夠聽寫說,還會耍一些中國官場的小伎倆,而且據說最近對左傳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打算編寫一部介紹左傳的英文書籍。
劉繼業在東南的強勢地位,這位法磊斯不會不了解。而爲了他能夠在上海總領事這個位置上坐好坐牢,他也需要與劉繼業保持友善的關系。
在前往領事館赴約之前,劉繼業先是回到自己在上海的别院換了一身西式晚禮服,而非穿着上将大禮服參加。在鏡子面前仔細地将合身的燕尾服套上,并紮上深藍色領結後,劉繼業再次乘上轎車,在三名侍從室的侍從陪同下前去總領事館赴約。
應該說劉繼業已經參加過數不清的西式晚宴,對這裏面的禮儀、規矩、潛規則、交流方式等等都已非常熟悉。他在宴會開始莫約半個小時前抵達總領事館後,作爲重要的來賓受到了很熱情的歡迎。
由于劉繼業崇高的身份地位、流利的英文、西式的教育背景、及展示出符合西方人價值觀的言行舉止,使得上海的西方上流社會對他頗有些善意。在進入大廳後很快就與幾個包括彙豐銀行上海總辦在内的,上海的西方商界大佬相聊甚暢。
許多西方人都對上海交由如此‘尊重規矩’的年輕都督所掌控而表示非常放心。而若說劉繼業在海外的知名度,怕是隻有孫文和袁世凱能夠相提媲美了。
很快陸陸續續就有人到來,很快此間主人的總領事法磊斯爵士就宣布晚宴開始了。
“江蘇目前将對投資金額在五萬蘇币以上的外資企業提供一年半的免稅、投資金額在五十萬蘇币以上的,則有三年的免稅期。同時,在土地上面外資企業也能夠享受到優惠……當然,這樣的投資應該符合江蘇政府的政策,也就是最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應由中國法人出資,而且投資期間及投産期間所有的成本采購都應盡量從中國購買。隻有中國無法購買到的,才能夠少部分進口。”晚宴中,劉繼業順手拿過行走其中的印度仆役銀盤上的白葡萄酒,輕輕抿了一口。
在他面前站着七八個對投資中國内地頗感興趣的商人;上海的外商有之、從歐美地區趕來的商人也有。其中一個來自美國,大腹便便的商人用略顯土氣的南方口音問道:“這樣的條件确實比較優厚。不過我的疑問是,總督閣下您不考慮您稅金上的損失嗎?而且免稅期到期後呢?”
“這是雙赢的……”劉繼業用流暢的英語和燦爛的表情向衆人招攬:“一方面,你們前來投資将獲得别的地方所沒有的優勢待遇,中國這個廣袤的市場也将向你們的産品開放,你們能夠賺取到更多的利益。而另一方面,我們中國的市場也會因爲你們的采購而變得活躍、我們将有更多的工人進入你們的工廠,他們也将能夠繳納更多稅收。廠房的興建、企業的運營,這些都能夠爲你我大家造成雙赢局面。”
“還是總督閣下有眼光!”幾個商人佩服地點頭,甚至有英國人暗中思考是否要将自己在印度的紡織廠搬遷到中國來呢?
劉繼業一邊跟一群西方商人兜售江蘇的投資環境,在挑起了幾個人濃厚的興趣後,适時的終止了談話笑道:“具體的事項,大家可以聯系上海市政府、或者是三聯集團了解……好了,諸位,我必須先失陪一下。能夠與諸位優秀的紳士交流是我的榮幸。”
說罷,劉繼業與衆商人互相緻意,然後他便端着酒杯來到了不遠處上海總領事法磊斯的面前,與這位大英帝國在遠東上海最高代表人輕輕碰杯:“難得閣下邀請了那麽多上海的名士到來啊……”
“那是大家都對您這位‘大帥’感興趣、對投資江蘇感興趣啊!”法磊斯開了個玩笑,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劉繼業耳邊輕聲問道:“聽說……大帥您就要高升了?”
“也許吧……”劉繼業不置可否。
法磊斯自己卻笑了出來,也不點破,而是再次與劉繼業碰杯,用帶着口音的中文笑道:“以後還請‘長江巡閱使’大人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