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壽昌畢竟感冒在身,與劉繼業聊了一會兒後就回房間休息了。
劉繼業此次來到江甯自然不是單單爲了與父親見一面,而是公務在身。因此他與管家說好了晚飯會回家吃後,便離開劉府前往江蘇陸軍小學去了。
三個多月前,他将包括張棟在内的二十餘名文學社骨幹退役,然後塞入了江蘇的各個學堂中擔任教習,爲了布局未來。
當前文學社社員已遍布第十七協和第二十三混成協,軍隊内的幾乎所有進步青年都已加入社中,社員達到了近千人!在軍隊内已接近飽和的時候,劉繼業爲了應對革命爆發後無論是擴軍還是掌握地方政權所造成的人才緊缺問題,都必須提前布置。
況且,現在文學社雖然遍及江蘇泰半新軍部隊,表面看上去無比興盛,但是劉繼業卻深知自己的嚴重短闆就是……
麾下社員完全集中在軍隊中,對社會的其他方面幾乎是空白。
若是劉繼業單純隻想做一方軍閥,那麽将全部基業置于軍中問題不是太大。然而劉繼業的志向卻不在此,軍隊隻是實現其目的工具之一。若想改造社會,改變曆史大勢,實現工業化,那麽文學社的觸角就必須伸向方方面面。
教育、商業、思想界、宣傳、尤其是廣大農村的基層,都需要大量的人才。隻有這樣,劉繼業才能最大地動員國家分散的力量,才能整合其能夠改變未來大勢的實力。
而這些方面的人才,一部分需要靠宣傳拉入,但是更爲可靠的,卻是自己進行培養。
所以劉繼業才會想方設法,最終将二十三名政治思想合格,各方考察都不錯的文學社社員送入江蘇陸軍小學、江蘇陸軍中學、江蘇陸軍速成學堂擔任教習。此外由于這幾年來強身健體的軍國民教育在中國盛行,新式學堂都開辦了軍操和體育課,因此也有幾個社員進入了兩江師範學堂等一批新式學堂擔任軍操教官或者體育教習。在課間課餘宣傳國家主義思想,秘密散布宣傳冊子。
劉繼業與張孝準等文學社高層一緻認爲,在軍隊的根基得到穩固之時,而且革命将臨,是時候擴展到其他領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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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家中用了晚飯,飯桌上劉繼業的二母,謝氏借着機會提起了她的兒子,也是劉繼業的同父異母弟劉繼世的問題。
劉繼世同樣入了彙文書院學習,今年夏天即将畢業,謝氏便打算讓他進入劉氏産業去工作。
本來這種事情應該找父親劉壽昌來負責,然而近些年來劉氏産業的重心已完全倒向了劉繼業負責的實業方面,就連傳統的錢莊也被劉繼業改頭換面成了‘三聯銀行’的組成部分。謝氏雖然頭發長見識短,但在家中也時常能接觸一些事情,自然知道最有前途的還是實業。
相比找劉壽昌,她覺得還是與真正管事的劉繼業提比較妥當。
“業兒,你這弟弟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了,姨娘覺得,是不是讓他去你那裏弄點什麽?也好讓世兒幫幫你。”謝氏的語氣說的很委婉,很客氣。
劉壽昌卧床養病,爲了避免傳染給家人,晚飯都是由仆人放入其卧室。因此一同吃飯的人中,孫氏、謝氏以下便是劉繼業、劉繼世和劉繼蓉三兄妹了。
若說以前的時候,謝氏心中未嘗沒有一争家産的心思。但是當劉繼業從日本留學回來後,官越做越大、越來越得劉壽昌的信任、同時幾乎一手操持着劉氏最重要的産業時,謝氏便很幹脆地絕了自己的念想。
在劉繼業明擺着将成爲未來劉壽昌百年後下一任的家主,謝氏自然首先考慮的是如何爲自己的兒子謀一份生計。跟劉繼業平分家産是不可能了,能接管其部分的營業,能夠供花銷就好。
劉繼世在飯桌上聽到母親的話,也點頭附和道:“我一直喜歡銀錢業……”
未等劉繼世說完,劉繼業便笑道:“那正好,等你畢業了就到三聯銀行來吧。你是想跑業務,像買辦那樣,或是居内,管理賬務投資?”
“呃……”劉繼世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半天後才諾諾道:“這個……我還是做……做買辦……不,财務吧。”
簡單幾句話,已經十九歲的劉繼世卻說的斷斷續續一頭汗水,令旁邊謝氏都瞪大了眼睛對兒子的表現頗爲不滿。
劉繼業倒是無所謂,自家弟弟從來不是早熟的性格,再加上與自己長期有些疏遠,有如此反應實屬正常。
“那你打算先入總行呢,還是想到地方分行去鍛煉鍛煉?”
劉繼世剛剛被自己的母親瞪了一眼,此刻更加緊張,一雙眼睛盯着飯碗支支吾吾道:“……還……還是去總行吧。”
“行。等你畢業了就去上海吧,先跟着文遠學習學習,然後再說,如何?”
劉繼嗣這幾年跟着劉繼業幹得是風生水起,帶領着二房緊跟在長房後面,慢慢在劉家的話語權也變得很重。謝氏也知道劉繼業有軍務在身,許多事情都是交給劉繼嗣打理,因此對這個安排還算滿意。
但是劉繼世的表現卻讓謝氏頗爲失望。都十九歲的人了,一句話都說不好!
謝氏也知道,跟劉繼業不同,自己的兒子不是成大事的料。
一旁默默吃飯的劉繼蓉看了看悶聲吃飯不敢出聲的劉繼世,又看了看與孫氏聊的開心的劉繼業,大眼睛眨了眨,隻覺得無趣的很。
晚飯後,劉繼業剛回到自己的别院休息,準備第二天與張孝準等人開會的材料時,忽然得到了張謇上門拜訪的消息。
才換好衣服,就見張謇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其面前,匆匆行禮之後,劈頭蓋地地問道:“文鹿,你手中那第二十三混成協,還有江甯城裏的第十七協能有多大把握?”
忽然間聽到這個問題,還是從張謇口中發出來的,劉繼業不由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