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時,受當時聲勢浩大的拒俄運動影響,中國商界曾經因美國排華法案的原因而發生拒美運動,排斥美貨。此運動前後進行了數月,雖然最後成效不大,卻也無形中增進了國人對美國貨品的反感。
雖然實業家看重的是利益,對這種拒美沒什麽興趣,但是在上海;拒美運動發源地,普通民衆還是對美國人和美國貨比較抗拒。
陳其美打岔了一下,宋教仁卻不介意劉繼業贊助的錢可能有部分來自美國。作爲實幹家,他也是更看重結果而非手段。
待劉繼業入座,宋教仁露出笑容,神态很放松道:“不日中部總會就将成立,不知文鹿可能參加成立典禮否?”
“中部總會是諸君戮力共成,在下何德何能。”
“文鹿太客氣了!”宋教仁看了看身旁同志:“若無文鹿之贊助,我等也不可能如此快的創立總會。”
宋教仁有這一說自然是有原因的。
中國同盟會成立初期,其會員内部就有不少矛盾,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激烈。同時同盟會内部結構當初設立時就不甚合理,再加上時常經費不足,造成組織渙散,工作很難展開。而此後的數次革命失敗,更是加劇了矛盾,尤其是東南大起義後,原光複會一派與孫文等人公然決裂後,孫文身爲總理卻抛下了東京總部不管,帶着黃興等人在香港成立了同盟會南部分會,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廣東發動起義。
全國範圍的革命運動陷入了小低谷。正是在孫文漠視長江流域革命運動的情況下,以及對同盟會深深的不滿和失望,使得宋教仁和居正決定在同盟會之外成立一個着重于運動長江流域的革命組織。
此舉獲得了同盟會内不少不滿現狀的同志支持,因此很快設立這麽一個革命團體的計劃便上了正軌,并得到了包括陳其美等在内,活動在長江流域的革命者支持。
宋教仁亦曾将此消息通知劉繼業。出乎其意料的是,劉繼業對此舉大加贊同,甚至直接打給宋教仁八千大洋以作啓動資金。在财力上得到了劉繼業的全力支持,使得宋教仁在籌辦組織時并未爲經費來源而發愁。
經過近半年的籌建,宋教仁在廣泛聯絡了各處同志後,終于準備在1910年底在上海成立一個統籌長江流域革命的機構,名爲‘同盟會中部總會’。
從1910年上半年至今,劉繼業已打給宋教仁前後三萬多大洋,提供了其成立事項的75%經費,因此宋教仁稱其爲财主也并無不恰;身爲主要出資者,在宋教仁看來劉繼業出席成立典禮是理所當然。
“在下目前還擔任着清廷的軍職,中部總會成立這等事項,在下以保險起見,還是不宜參加。”劉繼業頓了頓,笑道:“不過鈍初的好意在下心領了。總會成立後,若有需要在下相助的,鈍初不必客氣。”
宋教仁也明白劉繼業的顧慮,點了點頭道:“文鹿身爲江蘇分部總幹,身牽大局,确實應該小心行事。”
同盟會中部總會雖然尚未正式成立,但是也就差一個形式了。在籌備的過程中,絕大部分事項早就已商妥。
按照宋教仁拟定的章程,同盟會中部總會表現出明顯的改組傾向,稱“本會由中國同盟會會員之表同意者組織而成”,“凡中國同盟會會員依本法律入會者,皆爲本會會員”。以“推覆清政府,建設民主的立憲政體爲主義”。《宣言》宣布同盟會中部總會“奉東京本會爲主體,認南部分會爲友邦”,但在名義上又自冠“總會”,宣稱總理一職暫不設立,虛位以待賢豪。《章程》規定總機關設于上海,各省設分部,并制定有《分會章程》,對各分會機構的組織、經濟開支與本部的關系等,都作了規定。對機關内部的組織原則規定實行“合議”制,防止專制;加強團結,破除“省界”;“培元氣,養實力”,“不輕易發難”等。
同盟會中部總會實行合議,分爲五名幹事分管不同領域。這其中譚人鳳爲交通部幹事,陳其美爲庶務部幹事,宋教仁爲文事部幹事,潘祖彜爲财務部幹事,楊譜笙爲會計部幹事。此外各部下還有候補庶務史家麟,财務呂天民,文事範鴻仙,交通譚毅君,會計史家麟。
至于五名幹事之上的總務會議長,則拟定由年歲最長的譚人鳳擔任。
吸取了之前同盟會的教訓,在面對東南大起義後劉繼業在江蘇新軍幾乎是一手遮天的形勢時,宋教仁自然明白同盟會中部總會若是不想重蹈光複會的覆轍,就一定要拉入劉繼業來。
原本同盟會在江蘇的分會早已是形同虛設,分會長高旭、柳亞子等人完全是文人做派,辦報紙還行,在于革命最重要的武力方面卻沒有半點發言權。這些嘴炮大神們,宋教仁等人根本就不曾考慮過他們。
與劉繼業協商後,暫定由其出任同盟會中部總會江蘇分會總幹的職務。
此次宋教仁帶着同盟會中部總會幾乎全體骨幹與劉繼業會面,目的是爲了商量東南起義的具體事項。吸取了光複會的教訓後,想要在東南發動起義的明白人都知道必須要争取到劉繼業的參加,才有革命成功的希望。
不過還沒等宋教仁步入主題,劉繼業卻先一步問道:“聽聞孫文在槟榔嶼召開會議,商讨起義大計?”
宋教仁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頭道:“沒錯……孫文召集克強、伯先等革命同志共聚槟榔嶼,目的怕還是打算在廣州鬧革命。”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還真是孫文的作風。”
陳其美輕咳了一聲,打斷劉繼業:“廣東的事情就交給南部分會處理,我們還是專心于如何在長江流域發動起義,兩方配合吧!”
“長江流域……”劉繼業看了看陳其美,将目光轉移至宋教仁身上道:“上海有英士與鈍初等的底子,江蘇有在下,湖北有複興社和共進會、湖南有老華興會的根底,都是根深蒂固的革命勢力。相比之下安徽及浙江因光複會原因而處于真空狀态,需要派專員去苦心經營。”
“新軍運動将是革命成功的關鍵;隻有将當地的新軍滲透,發動起來,革命才真正有成功的希望。目前新軍發動最爲完整的除了我江蘇外,當屬湖北新軍。鈍初不妨專心經營湖廣,以湖北湖南爲運動中心,以新軍第八鎮爲重點,屆時東可順江而下克服東南諸省,北可依托長江抵禦北洋、西可進軍巴蜀入天府之國,南可入粵桂二省聯絡南部分會,實在是發動革命的絕佳地點。”
譚人鳳一邊捋着胡須一邊點頭道:“鈍初與我早有此意,此前就已派焦達峰等骨幹入湘工作,我等早有準備。”
宋教仁補充道:“上海工作交給英士,江蘇就要依靠文鹿你了。湖北湖南兩地則由石屏(譚人鳳)與覺生(居正)一同負責。”
“江滬兩地本爲一體,革命之時需要文鹿與英士多方配合啊!”
劉繼業與陳其美對視一眼,彼此看到對方的态度,然後互相點了點頭。
“上海之革命力量主要有商團三百餘人,革命敢死隊五百餘人,以及巡警處成功運動的警察百人左右。”宋教仁看向居正,又看了看已以上海革命領袖而自居的陳其美道:“上海清軍防守薄弱數量稀少,但革命力量同時也無法借助運動新軍得到增長,因此上海應以配合爲主,積極響應。”
“革命之首要地方,還是應以武昌、江甯兩地爲重。”
按照宋教仁等人與劉繼業協商制定的臨時方針而言,長江流域的起義第一槍要麽是武昌、要麽是江甯。此兩處都是戰略要地,又分别是華中和華東的政治中心,更何況此處有清軍重兵駐紮的同時也是革命黨滲透最成功的地方。
根據宋教仁的了解,湖北的兩大革命勢力;共進會和複興社已深入滲透了第八鎮,大批的部隊被策反,發動革命的時機已逐漸成熟。至于控制了江蘇過半新軍的劉繼業就更不言而喻了,拿下包括江甯在内的蘇南幾乎是沒有懸念的。
因此,同盟會中部總會的起義計劃是以武昌和江甯兩地爲重點;要麽同時起義、要麽先後起義。而如上海、安慶等地革命黨則等兩處革命成功後,再順勢而起。
“一旦武昌或江甯起義,則上海将兵分兩路:南市以江南制造局和蘇浙太兵備道衙門爲目标,閘北以上海巡警總局爲目标,拿下兩處成立淞滬軍政府。”陳其美解釋了一番上海的計劃後,看向劉繼業,仿佛不經意問道:“文鹿打算如何克複江蘇?”
“槟榔嶼。”
劉繼業并未回答陳其美,反而忽然扭頭看向宋教仁道:“不知鈍初能否替我向克強代交一封信?”
“自然沒有問題。”
劉繼業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封,交給宋教仁手中。
宋教仁收好信件後,随意問了一句:“文鹿找克強何事?”
“希望他們能夠暫緩廣州起義事項到清廷公布責任内閣之後。”
“責任内閣?”
在場衆人紛紛露出不解的表情,似是不明白革命的時間與清廷将在明年二月份時公布的責任内閣又有何關系了。
劉繼業笑了笑,将心中所思徐徐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