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安慶等地的革命相繼失敗了。
紹興的大通學堂,也被千餘巡防營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五天前光複會一名會員在秘密運送炸彈的時候被清廷抓獲,遭到嚴刑拷打後被逼問出了光複會的大部分計劃出來。這個突發事件的後果就是浙江官府提前有了準備,并通報了安慶和太湖方面。
當秋瑾等人如期發動起義時,紹興府的巡防營都已做足了準備,大通學堂的學生軍血戰一天也無法攻入城内,最後隻能退守大通學堂。
而原本約定舉事的浙江新軍軍官如蔣尊簋等人也被長官軟禁了起來,最後浴血奮戰地隻有大通學堂的三百餘名學生和光複會骨幹三十餘人。
經過一天苦戰,第二天還站在大通學堂内的隻剩下秋瑾、陳天華等百人。
學堂外面,一名舊軍軍官拿着鐵皮桶在高喊着勸降的話語。
“學堂内的亂黨聽好了,你們在安慶和太湖的同夥已經都被我朝廷天兵撲滅了,你們負隅頑抗也無任何意義!趁早出來投降,還可争取巡撫大人的寬大處理,說不準還有一條活路!何必白白浪費大好頭顱?巡撫大人愛惜人才,不忍看到你們血灑學堂,特開此路,可莫待我們攻入進去就晚了!”
巡防營在外圍困了半日,一直便試圖勸降,無奈秋瑾等人一直沒有回應。
爲何會如此苦口婆心地勸降,是因爲大通學堂内除了秋瑾等人是浙江大族出身外,不少學員也是各地紳士的子弟。與尋常泥腿子不同,這些人都算是本地有頭有臉的身份,若是都當作亂黨殺了,巡撫大人可能會惹點非議、但他一個巡防營的管帶怕是就要被遷怒的士紳給撕碎了!
這實在是很棘手。
當初那些學生進攻時,巡撫大人便下達了能留活口就盡量留活口的命令,若不是手下留情,一群沒有戰陣經驗的年輕學生怎麽可能進攻紹興一天後還能幾乎全身而退?
當然,也有起義的學生中途害怕、或者看到紹興攻不下來而逃離,這些人大多被巡防營有意無意地放走了。
隻要不是秋瑾、陳天華這等必須擒拿的大寇,尋常學生的話,巡撫大人的意見還是能放幾個就放幾個。
這種束手束腳的模樣讓這個舊軍管帶很惱火,尤其是他們自己也折損了三十幾個弟兄……不過卻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繼續苦口婆心地喊話。不過好在學生軍彈藥并不充裕,在激戰了一天後基本上都用光了,真要攻進去的話,傷亡也不至于太大……
學堂内,秋瑾的左臂上綁着繃帶,一身男裝也有些殘破,手撐着長刀坐在台階上,眉宇間的英氣中透着決然。
“炸彈沒了。”一頭長發都打結了的陳天華默默地來到她的身旁,也在台階上坐下,将空了的竹籃子随手扔到了木柱旁。
血戰一個晚上,陳天華投擲出了三十餘發自制的炸彈,炸死炸傷了七八個清軍,拼命地身先士卒戰鬥,最後卻還是無法改變局勢,一路撤回大通學堂内。
“若是還有炸彈,已定能夠把學堂外的滿狗炸得屁滾尿流!”陳天華聽着外面變着花樣的勸降方法,恨恨道。
“星台……讓同學們都散了吧。”秋瑾靜靜地,仿佛低聲訴說般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陳天華停下了口中的抱怨,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着鑒湖女俠,站起來歎了口氣道:“革命之血,從我身上流就可了。你也躲起來吧,你身爲女流,清廷應當不至于過多爲難……”
秋瑾眉毛一挑,長刀斜指地面,冷聲道:“漢賊不兩立!當初伯荪赴任安慶時,曾言:“‘法國革命八十年始成,其間不知流過多少熱血。我國在初創的革命階段,亦當不惜流血,以灌溉革命的花實。我這次到安徽去,就是預備流血的,諸位切不可引以爲慘而存退縮的念頭才好。’”
“今伯荪在安慶身殉革命,我又怎可能背棄信義逃離,留下你星台一人獨享革命烈士之名号?”
“灌溉革命花朵之鮮血,當由你我二人共擔之!”
陳天華默默地看着秋瑾堅定的目光,有心想再說什麽,卻知道一旦下定了決心的鑒湖女俠再也不會改變。
“與君奮戰到底,乃天華的榮幸。”
“若我武藝高過你就好了……”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陳天華轉身走到學堂的院子内,讓諸留守的學生放下武器。
有争執、有情緒發洩,都在陳天華的勸阻下給消退了。
一開始,無人肯落下臉面,被衆人看作叛徒。不過在陳天華的不斷勸阻當中,最後一個布店大商的兒子先表示離開,随他而去的有七十多人。
最後還有三十人選擇了留下,無論陳天華怎麽苦勸也不願離開。
學堂外的巡防營管帶在看到大部分學生放下了武器出來投降後喜出望外,知道巡撫的任務可算是完成了。
在派了士兵把這些學生看壓好後,對于最後學堂内的‘頑固分子’,他也不再打算留什麽情面,指揮刀一指,麾下的數百清軍士兵就沖了過去。
在陳天華和秋瑾的帶領下,剩下的三十名光複會成員視死如歸,沒有絲毫畏懼地與沖進來清軍搏殺。先是放槍,待他們逼近後便拿起刀槍沖了上去與之肉搏!
秋瑾揮舞着她随身的日本刀,怒吼着奮勇殺入敵陣,連連砍翻數名清軍士卒,待轉身再戰時,身體卻被三把刺刀貫穿。刀落、身殉。
陳天華看到秋瑾戰死悲痛欲絕,拿着一把舊式步槍拼命奮戰,身上多處負傷最終力竭被擒,被帶到巡防營管帶面前的時候強忍着疼痛亦怒罵不止,被推出去當衆枭首時,高呼排滿萬歲、革命萬歲、光複萬歲而死。
至此,轟轟烈烈的東南大起義,前後兩天的時間裏就失敗了。
東南的光複會亦遭遇了巨大的損失,幾個實幹派領袖一一身殉革命。
消息傳到上海,宋教仁等同盟會員亦有鑒于惡劣的形勢亦取消了上海起義的計劃。
而光複會留守上海的王東和尹氏姐妹,****遙拜西面,以淚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