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國家主義補習班之事項了。”
劉繼業把紙放下,輕咳一聲朗聲道:“國家主義是我文學社之根本、是主導思想、是我們文學社有别于其他片面追求種族革命之團體的最大區别。正是因爲我們不單要推翻滿清,更要用國家主義來建設富強之新中國,所以才是順應時代大勢潮流,才是最進步勢力!”
“然而……就算是我們文學社,真正懂得國家主義之精髓的同志依然稀少……除了在座諸君外,大部分同志對國家主義隻是一知半解;推翻滿清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推翻後呢?社會改革、工業化,這點大部分同志都知道……但是如何工業化?社會改革如此複雜之工程,其背後的必要性呢?甚至有許多同志連工業化之必要性都缺乏認識。”
“國家主義,絕不是推翻滿清後再立一個漢人皇帝、也不是空泛不切實際地建立一個美國般的民主共和,而是部分效仿德意志的經驗,建立起一個能夠支撐中國走向富強之強力國家、能夠消除社會之不平等與不公正之正義國家……但是就連這點最基本之基礎,也有少部分同志都不了解。”
劉繼業聲音嚴厲,衆人聽得表情都凝重起來,仔細想來确實大家都沒怎麽看重理論的東西、荒廢許久甚至在思想上出現了退步的迹象。
“國家主義補習班必須辦下去!而且必須吸取教訓,加大力度地辦下去!”劉繼業一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
“這點上在座諸君皆有責任、我也需要檢讨……我提議,從本周開始,恢複每周一次的軍官文化課、課後文學社之社員則留下參加國家主義補習班!在座諸君商量一下,排出半年的課程表來,依次上課……本周與下周的課就暫時定爲複習、重溫之前的課程……而我與允亮、還有展羽則盡快弄出一套系統性教材出來……有問題嗎?”
衆人紛紛搖頭。
“有異議嗎?”
依然沒有人說話。
劉繼業點了點頭:“那此事就拿到後天的執行委會議上通過吧。”
在處理第三十四标的工作上,劉繼業從一開始就公私分明;私下,可以平易近人,可以與衆人打罵開玩笑,但是在公事上卻絕不含糊、公事公辦。
此刻劉繼業少有地表露出強硬又嚴格的态度,衆人皆凜然。
“閏農,你就費心負責
一下課程表吧。”
張孝準表情認真地敬禮。
“第二個問題提處理完了,下面就是關于我文學社深入基層的事情。”
“禮卿(吳忠信),你來說一下文學社目前的社員近況。”
吳忠信沒想到劉繼業會點名讓自己說,一時有些驚訝,站起來後有些猶豫地問道:“文鹿是需要聽哪方面的情況?”
每個執行委員都有負責的工作;方振武是負責軍紀和社章、王光照負責檢查和保密、關啓平負責組織社内活動、張孝準負責日常管理、徐立由負責入社考核、吳忠信負責财務,而不在場的丁鴻飛和祁匡訓則依次負責思想宣傳、隻有錢雲拓新進未久還未分配到具體分管任務,處于打雜狀态。
因此讓吳忠信對其不熟悉的方面去講,自然會讓其有些困惑。
“無妨、禮卿你就從你自己的角度來看,說說我們社員的精氣神、士氣如何、最近活動辦是哪方面、還有就是……社員的關系怎樣,有無矛盾?最後……就是社員中軍銜不同者……比如隊官和哨長之間能否兄弟相處?”
吳忠信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倒是把信息都記下了。
他組織了一下語句,考慮了措辭,在衆人矚目之下緩緩開口道:“忠信淺見,我們社裏……得益于叔平(方振武)與允亮之公平處事,雖社員間偶有小矛盾亦能得到化解。由于每周總有二到三次活動,因此大家相處久了,又多是志氣相合,基本上能做到精誠團結。”
“至于軍銜不同者……”吳忠信看了看身旁的關啓平,語氣變慢道:“雖是上下級,但大家都還……”
“禮卿!請大膽說出來!”
劉繼業忽然一喝讓心中猶豫的吳忠信心頭一震,看到迎面而來的目光,心裏頓時絕了不願得罪人、和稀泥的想法。他神色一凝,老老實實彙報道:“是……!不同軍銜者在我社内,還是有些隔閡的!基本上,大家還是與軍銜相近者相處,除了執行委之外,管帶與管帶及參謀、隊官與隊官及二等參謀、哨長與哨長及各司員等等……這便是我文學社之狀态。”
吳忠信說完,場面頓時陷入寂靜中。
張孝準見站着的劉繼業表情凝重,似乎就要說什麽,而衆人皆忐忑,怕氣氛壞了,急忙站起來打哈哈道:“我得說句公道話;非是我們高級軍官不願與之接觸,我們絕無冷臉對過同志……畢竟,大家都是革命同志……”
劉繼業靜靜地聽張孝準說完,這才張口道:“閏農,此事不怪任何人……雖有遺憾之處,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文鹿你這麽認爲就好……”張孝準松了口氣,這才重新坐下。
“然我們文學社不應隻局限于軍官中……第三十四标之士官、乃至普通士兵皆是我們需要争取的對象。”
關啓平不經意間動了動,張孝準和方振武臉上則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國家主義要求我等動員全社會的全部力量、全部階層;無論是農民、還是工匠、還是軍人、還是士紳、還是實業家,都是我們應當争取的!單就我第三十四标而言,無論是我們軍官、還是士官、還是廣大士兵,都必須成爲國家主義之堅定基礎,缺一不可!”
“現在文學社基本已覆蓋大部分軍官,這點很好、能有此成績諸位功不可沒!但是,卻不能因此而自滿……還有過百士官、上千的士兵沒有發動,沒有動員起來!光靠任何一方勢力想要完成複興中國是不可能的、同樣,想将我第三十四标打造成革命之軍隊,亦必須将上下皆發動起來!而這發動,單靠向士兵灌輸一些進步的思想是不夠,必須要将部分進步人士吸收入我文學社來,才能真正影響到最基層!”
劉繼業的話在理,在場衆人無一能夠反駁。雖然也有人,比如關啓平對要和一群泥腿子稱兄道弟、稱作同志而感到心中不快,但是一來劉繼業威望太高、二來這也符合主義的理論要求。因此最後關啓平嘴巴張了張,還是沒有出聲。
劉繼業将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知道這項立案雖然可能有人不舒服,但是并沒有産生什麽嚴重影響,因此通過自然在常理之中。不過會後還是要做一些思想工作的,尤其是心高氣傲的關啓平。
腦海中想着,劉繼業嘴上也不慢,見衆人無反對意見,看了看正前方的吳忠信道:“我提議由允亮與禮卿負責,考察當前士官與士兵中最有聲望、同時也心向革命之輩,經過仔細考核後吸收入我等文學社來。暫定名額……士官十人、士兵五人……這是第一步、之後再慢慢通過新吸入的社員來覆蓋全标,如何?”
在場的衆人一一點頭表示同意。
劉繼業對目前爲止的結果很滿意,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使屋内的氣氛無形中輕松了不少。
“既如此……那我們就進入最後一個議題吧……如何将我革命之勢力融入第三十三标中!”
“如今我已是第十七協協統,正是我們擴充勢力的大好時機!爲此,我認爲需要部分社員轉入第三十三标中開展工作……”
就在劉繼業等人在第三十四标司令部讨論會議的時候,第十七協司令部内,正參謀官沈同午卻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閉目沉思。
沈同午一雙手十指緊握,貼在額頭上,緊閉的雙眼隐隐能感受到内心的掙紮心情。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張破舊的,攤在桌上的報紙。
良久,他睜開眼睛,低頭看向報紙,指尖輕輕劃過紙張,在一篇文章上停了下來。
盯着文章的标題,沈同午一字一句,輕聲念道:“《論國家》……憤怒青年……”
持續撫摸着額頭,沈同午重新閉上眼睛,喃喃自語道:“真是他……?”
報紙首頁上印刷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清:《新民叢報》第二十八期、基督曆1905年9月1日版。
…………
“……我希望大家先在内部商讨一下,看看有誰自願前往第三十四标去。具體調令,我來想辦法。”
劉繼業話音剛落,張孝準便站起來補充道:“這是我們文學社擴充力量的大好時機!爲籌劃此事,我也将調任第十七協協副……若能協助文鹿将第十七協完全控制住,等于我們将掌握整個江甯、乃至東南三分之一的兵力!出其不意之下,必能成大事!等執行委會議後、大家就好好商量一下;先看哪些人自願吧。”
衆人互相對視,知道這是很重要的決定,馬虎不得。
劉繼業自然也不可能讓他們當場就想好,說完了揮手道:“此事給大家三天時間思考商量;願意去第三十三标開展工作的,可以在閏農那裏登記……放心,調職後軍職最低也是平級、升上半級也絕非不可能!”
“若無其他事項的話,就散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