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發現這兩天章節的順序給颠倒了……實在,萬分抱歉!)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
半個小時前,劉繼業與劉繼嗣在得到投資事情生變的消息後,不敢耽擱絲毫。直接在路中央攔下兩輛黃包車,上車後說明去處同時對車夫保證多給車費後、黃包車便如風般跑了起來。四十分鍾的車程二十六分鍾就搞定了。
下了車,給了五毛錢車費後,不顧車夫歡天喜地的樣子快步走入李文的商行裏,然後直徑來到了李文的辦公室。
“文叔,出了什麽事情!?”劉繼嗣頭上全是汗,往日永遠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也亂了造型,臉上焦急之色明顯。
這可不比以往的生意,這可是百萬兩銀子、傾其所有的買賣啊!
在第一時間知道出了情況後,已然快步入中年的劉繼嗣再也坐不住,一路上都在想究竟會是發生了什麽、該怎麽辦……此刻見到李文一臉嚴肅地坐在辦公室裏,立忙上前詢問。
劉繼業雖沒有劉繼嗣這般慌亂,心下卻也很沉重。
之前都太順了……不過劉繼業深知懊惱、着急沒有半點用處。無論發生了什麽,自己隻需要做的就是如何相處解決方案來。
李文來到慌張的劉繼嗣面前,歎了口氣,面露苦澀道:“就在剛才,華榮面粉廠、茂盛昌紡織廠、亞冠洋灰廠、永興煤油廠都派人來傳話,說是臨時終止談判……剩下兩個廠子我已經派人去詢問了,估計很快也會有消息……”
“……停止談判,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不接受我們的投資、不接受任何合作方式……”
劉繼嗣神色大變,退後半步不可置信道:“怎麽會這樣!?這不合理啊!這些……工廠不是缺錢嗎?之前不是說的好好的、賣了工廠對他們也有利啊?怎麽會拒絕賣給我們!?等等,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李文見一向冷靜、神機妙算的劉繼嗣此刻大爲失态,在自言自語,也隻能無奈。
“文叔,這件事情你怎麽看?”劉繼業沉聲問道。
從來都是賣家求着買家,手握現金的才是大爺。之前幾天與這些工廠談的頭很愉快、而從各方消息和賬目佐證,都表明這些工廠是極缺資金的廠子,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爲何會要拒絕掉救命的并購。
如此詭異的情況,從頭到尾都透着陰謀的感覺。劉繼業在上海人生地不熟,除了少部分革命同志外沒有多少渠道可言。因此才會選擇與地頭蛇李文合作……此刻首要是聽聽對方的見解、順便也摸清其态度……
李文不了解劉繼業對自己的防範,至少表面上沒有。他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陰沉,低聲道:“我在上海二十年來,也未見過如此奇怪的事情……不過不管怎樣,能夠做出這種事情、能夠讓這些工廠主甯願虧本也不接受我等投資的人……必然是一個大人物!隻有大人物才有能力、有勢力做出如此事情!同樣的,也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迹!”
說到這裏,李文臉上略顯前所未見的猙獰表情:“事先沒有察覺異樣是我的疏忽……不過我已經派手下去查了,一定會把事情搞清楚!”
這個李文不簡單!
到上海後的一段時間裏,李文一直是那種非常熱情、友善,同時又很得體的生意人樣子。對劉家二兄弟也很照顧,從頭到尾都像極了一個平易近人的長輩。隻是此時此刻對方在不經意間所表露出的面部表情;那仿佛扭曲了的雙眼,讓劉繼業深信此人隐藏在熱情生意人的背後,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
不過從其反應來看,應該是與劉家處在同一條戰線中。
劉繼業暗地對這個李文提高了警惕之心。
就在這時,辦公室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門外一個聲音說道:“老闆,小四回來了。”
“進來吧。”李文臉色恢複了正常。
一個矮小精幹的男子穿着短袍走了進來,對劉繼業和劉繼嗣視若無睹,來到李文面前,遞上了一張紙條。然後,他便行禮離開了房間。
中間二人一句話也沒有說。
李文打開小紙條一看,隻見眉頭逐漸緊緊皺在了一起。他閉上眼睛,将紙條撕碎了扔進垃圾桶裏,睜開眼睛對劉繼嗣和劉繼業道:“隻有榮盛機械廠一家還同意簽約、其餘的工廠都拒絕了……而其中原因,現在也查明白了。”
“……這些廠子之所以會突然變卦,都是被同一個人威迫……”
“此人就是孫多森!”
孫多森。
李文怕劉家二人不了解此人的厲害,花了點時間緩緩介紹:
此人在上海,不整個江浙的商界都是家喻戶曉;此人父親孫傳樾早年追随李鴻章,參加鎮壓太平天國起義軍,之後轉任江蘇記名道,在南京任洋務局總辦。他的舅父李經楚爲清政府郵傳部右侍郎。孫家在長江一帶經營鹽務,家資巨萬,富甲一方。而孫多森本人則在1885年中秀才,繼辦貢生,捐候補同知。1898年2月在上海與其兄孫多鑫共同創辦國内第一家華商面粉廠——阜豐面粉公司,任總經理。其兄孫多鑫任協理。1901年升候補道,任上海電報局幫辦。1905年與聶之台等籌建上海商務總會,任會董事兼副會長。
原本的曆史軌迹中,由于其兄長孫多鑫忽然過世,因此孫多森1906年去了天津,接替病故的孫多鑫,與周學熙共同爲袁世凱經營打理啓新洋灰公司和灤州礦務公司,任兩公司協理。
不過既然此時孫多鑫尚未病逝,孫多森也依然留在上海,打理着家族下龐大的資産……除了顯赫的家世外,孫多森另一個身份,就是上海最大的面粉廠商!
1898年2月,孫多森與其兄孫多鑫共同出面,在上海創辦阜豐面粉公司,孫多森任總經理,孫多鑫任協理。阜豐面粉公司資本規銀30萬兩,并獲得清政府準免稅款,向美國購買機器,是華商在國内開辦的第一家機制面粉廠。廠房建築于莫幹山路,1900年建成投産,日産面粉2500包(500桶)。阜豐面粉公司開辦後營業頗有起色,1904年擴建廠房,增置機器。1905年,國内發生抵制美貨的愛國運動,又因日俄戰争後東北三省面粉銷路見好,阜豐廠日産增至7000餘包,獲利甚豐。
上海的面粉大王孫多森同時也是上海商務總會的商務總會協理,在上海商界有着很高的威望!
雖然現在孫家置辦的産業千萬,但其發家之始、核心産業依然是其面粉廠。
如此十足的大人物,才有可能扭曲市場規律,強行終止各家廠商與劉家協商并購。理由?除了對自己的面粉在江甯一帶被逐出市場的不滿外,更多的怕還是擔心一個資金龐大的競争對手進入上海,直接威脅得到自家旗下面粉廠的地位、乃至自己地位吧。
“這個孫多森……當真如此厲害!?”劉繼嗣已逐漸冷靜下來,卻依然有些不死心地問道。
就算是在上海也稱得上是頗有勢力的地頭蛇李文也覺得此事有些棘手:“孫多森勢力雖大,但遠遠談不上稱霸上海……真正讓他肆無忌憚的,還是他商務總會裏協理的身份!本來如果你們二人是會員倒也罷了、在總會裏直接彈劾他問題也不大……關鍵是你們二人都非總會會員;孫多森可以以此爲理由,在總會裏通過禁止你們進入上海市場的決斷。”
“想必那些商家都被總會威脅了,一旦與你們做生意,就會被列入總會的黑名單,從此無法在上海立足吧!”
“我勸二位……在上海别想和孫多森鬥,你們是鬥不過的。趁着沒有損失,就回江甯吧。”
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無論天時地利還是人和都占據優勢,李文已經暗地裏心生退意;錢雖然好賺,但他向來做事做生意都講究低調、犯不着爲了劉家而得罪孫多森……至少目前是這樣的。
李文态度的轉變,自然讓劉繼業和劉繼嗣捕捉到。
應該說此刻劉繼業和劉繼嗣等人面臨投資計劃失敗的風險,局勢很尴尬;一方面,手中擁有近二百萬的巨款,另一方面卻由于孫多森的阻撓而無法将錢花出去……
離開了商行,站在街上,劉繼嗣緊鎖着眉頭與劉繼業商量道:“文鹿你怎麽看?難道放棄上海這邊?去蘇州、杭州、安慶再去考察一番?”
劉繼業搖頭道:“此事還沒有絕對定下來,我們還有希望!二百萬的資金,也隻有上海才能吃得下!”說到這裏,冷笑一聲道:“這孫多森怕是以爲這樣就能讓我們知難而退;畢竟除了時間外我們也沒損失什麽……隻是不試試,又怎麽知道不可能!?”
劉繼嗣聽後點了點頭,卻有些擔心道:“方才你也看到,連李文也忌諱這個孫多森,甯願放棄投資也不願在總會上指責孫多森、而是建議我們也一并放棄……文鹿你若是決定在上海繼續嘗試,可是會孤立無援啊!我看……風險太大了,不如……”
“文遠不必擔心,給我五天時間!五天一到,若還沒頭緒,我們就立即回江甯另找渠道,如何!?”
見劉繼業說的這麽堅定,劉繼嗣心中也不希望灰溜溜地離開上海,更是想報複孫多森一次,于是也就颌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