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發生的事情對于劉繼業而言隻是小插曲,但是他從李再興的口中得到的消息,以及他進入兵營後感受的氛圍,讓他對這一年來第三十四标的情況還是很滿意;自己設立的規矩都得到了遵守和延續、最爲關鍵的軍紀也得到了很好的維持,方振武、張孝準等人功不可沒!
在靠近标總部的地方,劉繼業已被不少人認了出來。士兵和士官們礙于地位懸殊隻能在遠處恭敬和端正地敬禮,而軍官們則沒有那麽多忌諱,紛紛來到劉繼業身旁問長問短。
劉繼業即将接任第十七協的消息早就傳遍了第三十四标,大家對老标統回歸擔任頂頭上司都很興奮。
到了總部門口,恰好碰到了如今升任第三十四标标副的王光照,以及接替他擔任第一營管帶的前第三隊隊官徐立由,二者皆是文學社的執行委員。
一年不見,王光照愈發顯得成熟,年紀僅二十一歲,對着比自己還年長三歲的徐立由态度嚴厲,依稀能聽到他訓斥道:“你們第一營這次月度考核實在是丢臉,竟然讓二營的趙昂給超過!”
徐立由是王光照提拔起來的心腹,同樣也接受了國家社會主義的理念。他原本是第三隊隊官,也是由王光照介紹入的文學社。此刻聽到王光照的斥責,心中也是慚愧;第一營在王光照時代一直是月度考核中的冠軍,基本上一直是第一名。這次被第二營給超越,徐立由自然很不甘心,心想一定第一營上下都有些輕敵了,隻要好好訓練、下次一定能重奪第一!
“允亮!”
王光照擡頭一看,卻見劉繼業站在台階下面,笑着打着招呼。
“文鹿!!!”王光照難掩驚喜之色,喜出望外地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其面前,略帶興奮地問道:“可是要來擔任第十七協協統啦!?”
兄弟倆重逢後,互相給了一拳頭,王光照便暫時放下手中的事務,讓徐立由自己去處理第一營的事情,帶着劉繼業走進了總部。
“文鹿可是要見閏農?他應當還在辦公室裏面。”
劉繼業熟悉地走上樓梯,朝着自己原來的辦公室走去,邊走邊回答王光照的問題:“閏農、展羽、叔平都是要見的、我們文學社也要召集個會議商讨商讨。”
王光照點頭,一幅理所當然的表情道:“那是當然!文鹿你還是文學社的社長,這第三十四标本就是你建起來的,又馬上要擔任第十七協協統,你回來繼續當這個統領自然是應該的!而且你來了可好,社内最近可是有些不穩啊!”
“何事?”
王光照欲言又止,最後道:“待見了閏農便清楚了。”
對王光照對自己的忠心,劉繼業從未懷疑過;他輕輕地拍了拍王光照的肩膀,沒有說話,但是右手卻在不經意間将一個小紙條悄悄塞入對方的口袋中。
很快,兩人一邊聊天一邊來到了張孝準的門口。
從一開始的時候,在一年之前,劉繼業便已經在爲自己重返第三十四标開始做準備了。在與王光照短暫的聊天中,他劉繼業已經大緻從其隐晦地說辭中清楚自己的布置确實達到了理想效果。當然,這與自己分開的時間不算太長也有關系;不然任何布置都經受不住時間的腐蝕。
接下來,就是如何将第三十四标以及文學社重新掌控的事情了。
對此,劉繼業很有信心。
劉繼業輕輕推開門,看到坐在辦公室内的張孝準站了起來,待其認出自己時,頓時大喊一聲道:“文鹿!你來了!!”
從張孝準書卷氣的臉上,劉繼業看得的是滿滿地真誠和高興。
之所以最後選擇由張孝準接替自己擔任第三十四标的标統,就是因爲他的性格。
“閏農這把椅子可還坐的習慣啊?”劉繼業一語雙關地打趣着,張孝準上前兩步繞過桌子,很大方地承認道:“開始有些不适應,現在很舒服哈哈哈!!”
知道張孝準雖然喜歡言笑但其實是個老實人,劉繼業毫不介意地與他擁抱一下,然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想必二位也知道,兩個月後我将接任第十七協協統崔亥安的位置……”叙舊什麽時候都可以,但大家都是辦大事的人,還是公事先辦爲妙。劉繼業看了看仔細聆聽的二人,決定将自己與袁世凱的接觸和聯系部分透露出來。
“……我本在日本時便與松坡與百裏交好,而恰好此二人均是梁任公之弟子,因此我也曾見過任公數面,說過幾次話,算有個眼緣……”
“……任公自美國之旅後便放棄了暴力革命,改而主張君主立憲,自然與同樣支持立憲的袁世凱不謀而合。二者之間已有了聯系,而我,則在機緣巧合下被視作是立憲主義的同情者……”
“……其實以我猜測,袁世凱對清廷亦非完全效忠,其對革命也非完全否認。或許他也希望多留一條路子;畢竟未來之事還很難說。不過無論如何,這對我們文學社發動革命都是極大的好事!尤其是兩江總督端方與袁世凱關系甚密,對我也頗爲信任!”劉繼業的一番分析說完,張孝準和王光照臉上都展現出矛盾的表情。
一方面是沒有想到遠在北京的袁世凱居然會注意到劉繼業,并準備将他作爲棋子使用。第二方面,張孝準和王光照也确實有些欣喜;能夠獲得袁世凱的支持,對于大家發展革命有着重大好處!
“如此消息,應當讓全體執行委知道!”張孝準思考片刻,覺得利大于弊後,一拍桌子興奮不已。
王光照早就知道劉繼業本事厲害,下意識地一直試圖模仿其言行舉止,對劉繼業可謂無比崇敬。因此此刻得知其獲得了袁世凱的支持,雖然興奮卻也覺得以劉繼業才能理所當然!
“文鹿你來當第十七協協統,我們便可在端方眼皮下面發展壯大了!”
王光照笑得眉飛色舞,劉繼業出聲爲其潑冷水道:“話不可如此說!我們革命活動還是要盡可能低調!端方與袁世凱也不是萬能,朝堂之上的滿族貴胄反袁者甚衆!況且端方雖然開明,卻對我革命黨深惡痛絕,所以大家無論如何都要小心行事,不可因一時疏忽而葬送革命希望!!切記切記!”
見劉繼業說的認真嚴肅,張孝準和王光照都收起了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
“文鹿說說蒙古之旅吧!”王光照轉移話題道。
張孝準也很是好奇,劉繼業便收起了嚴肅的态度,放松心情與好友分享一段段驚險的故事。
“……在庫侖時,我帶領考察團才從庫倫辦事大臣衙門出來,便碰到幾個蒙古男子上來挑釁,說是要和中原人比比摔跤。我自然怒斥之,這些人本想拔出刀子恐吓,卻被我們的手槍吓跑。然而此後便一直有人陰魂不散地跟着我等,就算在旅館也一定有四五人在外面監視。在與駐蒙諸軍了解後知道這些大部都是投靠了沙俄的賽音諾顔部親王那木囊蘇倫部下。”
“沙俄竟然如此可惡!早知在滿洲便多殺幾個了!”王光照恨恨不已。雖然他不滿清廷,但是更不滿侵略中國的列強!尤其是搶占了最多土地的老毛子,更是清末民初中國的頭号仇敵。
聊蒙古之旅聊了許久,期間大家開開玩笑、說說趣話,很快就将些許隔閡抹去。到了晚上的時候,劉繼業與王光照與張孝準共同前往第三十四标食堂就食,在自己建起的食堂中得到在場全體軍官的鼓掌歡迎。
二等參謀李明昆臉上堆滿了笑容,讨好地率先大喊道:“熱烈歡迎标統大人歸來!!”
劉繼業怕張孝準聽了心中有疙瘩,故意闆起臉來道:“此話怎講!?如今的标統乃閏農,我還有兩個月才擔任第十七協協統,如今不過是無職無權的尋常軍官罷了……李參謀此言怕是不當!”
李明昆馬屁拍到馬腿上了,臉上全是尴尬,也不敢辯駁,隻能紅着臉悻悻坐下。
接下來文學社的軍官們紛紛上來拜會久别的社長,而其他沒有加入文學社的軍官雖然并不知道具體情況,卻也覺得劉繼業似乎與一些特定的軍官更爲親密;尤其是李明昆,完全摸不着門道。
應該說文學社的保密措施很好,而且嚴格控制人員數量;在劉繼業離開後隻新加入了五人;至今總人數不過四十人。但是時間久了,難免會讓普通軍官感覺到一些異樣;比如一些軍官時常要開‘特殊會議’、或者時常消失,而每次都是同樣的人,并且大多是身居高位。
雖然沒有人具體知道這些人是做什麽,但是他們似乎與前标統劉繼業、及現任标統張孝準關系非常緊密……不少人,包括李明昆在内暗中在猜測是不是協統大人弄出了一個自己的小班底……
熱衷于仕途的李明昆,對這種小團體尤爲敏感,想方設法地想摸清門道,幻想着加入其中成爲長官心腹然後鯉魚躍龍門。隻是一年多下來,卻毫無頭緒,跟那些可疑的同僚拐彎抹角地打聽也毫無結果……
此刻看着劉繼業明顯與一群人打得火熱,一年多努力的失敗、方才被斥責的羞辱,心中頓時的恨恨不平起來。
被衆人包圍的劉繼業在倉促用過了晚餐後,借着文學社同僚聚會的時機,趁機将明日召開臨時全體會議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這是劉繼業與張孝準協商後的結果,意在召開文學社總大會,就接下來的體制關系進行探讨。
晚餐後,劉繼業單獨邀上方振武、張孝準、王光照和吳忠信四個文學社最有威信和權力的軍官,在标統辦公室裏先進性私下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