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劉繼業喝下第一口湯時間已過去半個小時。
期間一切正常,除了有些人覺得湯裏面生姜的口味屢實重了些,并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直到……
“啊……啊啊啊!!!!”
第一聲慘叫傳來,卻是來自誰也想不到的人。
劉繼業捂着肚子四處打滾,發出一陣陣疼痛的呐喊。他死死咬着牙關,緊閉雙眼,面部表情完全扭曲起來、口中泛着白沫。
離着劉繼業最近的兩個胡子立刻放下手中物件趕來查看,一個人附身抓住劉繼業搖了幾下,另一人則一籌莫展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遠處的胡子見此情況也都紛紛趕了過來,有擔憂的、有困惑的、也有看熱鬧的。而在他們之中一人,一個跑在最後面的矮胖胡子,卻忽然臉色蒼白起來。
“劉兄弟你咋拉!?”聞訊趕來的王國财一把推開幾個胡子,看到口吐白沫的劉繼業,下意識就覺得大事不妙了。
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身後又傳來一聲慘叫。
就是那個矮胖胡子,他忽然跪倒在地,大聲呻吟着、腹中絞痛,嘴中吐出酸水。
“疼啊啊啊!!!”
仿佛多米諾骨牌被推倒一樣造成的連鎖反應,随着胖子栽倒,越來越多的胡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有些人感到惡心想嘔吐、還有人腹痛不止如劉繼業般在地上打滾、更有人上吐下瀉,一片混亂。
此時王國财頓覺大事不妙,一半以上的同伴都陷入昏迷和病亂中,這絕不可能是什麽偶然。
隻有可能是投毒!
這個想法讓王國财不寒而栗。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懷疑,猛地回頭看向旁邊,隻見地上翻滾的劉繼業已漸漸停止了動靜似乎昏迷過去。
究竟是誰下的毒?
這個念頭方起,王國财就感覺到身體一陣惡心,暗叫一聲糟糕,下一刻劇烈的疼痛便從腹中傳來、疼痛感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他差點昏死過去。接下來身體便已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身體抽搐着、胃裏的東西不斷湧出嘴巴、腹瀉讓大腸裏的糞便不受控制地排出,發出陣陣惡臭。
片刻之後,二十七個胡子已無人站立,所有人都倒在自己的嘔吐物和排洩物中。
毫無疑問,所有人都中了毒。
但是下一刻,當初第一個有反應的人、似乎已經不再動彈的劉繼業,卻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抹了一把嘴、手中拿着手槍巡視一番、見所有人要麽已經昏迷過去,要麽就疼的死去活來時,才淡淡地微笑起來。
他慢條斯理地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一摞黃銅子彈,然後倒入口袋裏面。
然後,他舉起手中史密斯威森3号左輪手槍,面無表情冷酷至極地看向地面、這些曾經跟他出生入死,将他視爲親密夥伴的胡子。這些殺人如麻、滅絕人性的胡子、這些讓自己拿到了豐碩的分紅,卻也同時不斷用血腥的行爲挑戰自己底線的胡子。
其實這都不是重點。
真正促使劉繼業做出如此決定的,并不全是因爲胡子如何如何殘忍、也并非想獨吞那筆巨款……雖然這些因素都對他的判斷起到影響,但是真正使他下定決心的,卻是另一層考慮。
殺人、搶劫、強奸、這些事情雖然自己并未參與,卻也沒有阻止。
與王國财一幫胡子在外三個多月,已經讓自己的很多不應該被人所知道的秘密被這些人知曉。一旦未來這些返回關内的胡子将自己的所作所爲,自己曾參與劫殺難民的事實公布,将對自己造成嚴重打擊。
未來的自己可是要參與到革命當中,要聯合熱血青年組建班底。爲此,爲了未來的計劃,自己必須一直占據道德的高點,并以此來團結自己的團體和籠絡熱血青年、打着正義和革命的旗号去行事。選擇了這樣的路,就不能讓小事影響計劃。
如果這些胡子并沒有激起自己内心深處的反感、如果這些胡子沒有獲得一大筆巨款,或許自己還做不出如此冷酷的決定。但是這些胡子的貪得無厭、殘酷和冷血已經深深激起了尚有一些良知的劉繼業的不恥。
殺人者人恒殺之。
劉繼業想了片刻,重新将手槍收入懷中。他抽出了一把馬刀,趁着夕陽最後的餘光走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胡子身旁。蹲下身子、将刀刃放在已經毫無抵抗之力的胡子脖子上,毫不猶豫地抹了下去。
一道血劍飛噴出數米遠,這個胡子沒有了呼吸。
劉繼業接着再走向下一個目标,那些平日裏悍勇的胡子,此刻喝下大量含砒霜的肉湯後,如同宰雞般被劉繼業一個個割喉。
某種程度上這對已經生不如死的他們也是一種解脫。
連殺十餘人,劉繼業終于來到了王國财的面前。
這個黃牙胡子周圍一地的排洩物,充滿着腥臭味。不過這對于曾經光顧過死人堆的劉繼業而言,并非不可忍受的氣味。見天色已完全漆黑一片,他便從篝火中取出一節木棍來照明。
“……爲啥……?”
斷斷續續的微弱聲音傳入劉繼業耳中,正是眼前的王國财發出的。
劉繼業沉默不語,他望着虛弱到出氣多進氣少的王國财眼中流露出的強烈疑問、憤怒、不舍,想到這個人就在不久前還無比威風過、又想到死在他刀下的無數冤魂,最後并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沒有準備讓他做一個明白鬼。
“王兄,一路走好。”
刀光一閃。
空氣中除了來自排洩物和嘔吐物的惡臭味之外、多了淡淡的血腥味。
劉繼業彎下身子,在死去的王國财懷裏掏出了那張價值三十萬兩銀子的軍用手票,放入自己的懷中。随即他起身,打着火把給每個胡子的脖子上都補了一刀、直到确認所有胡子全都死去,總共揮出二十五下後,他才拎起裝滿了金盧布的麻袋,重新來到自己的馬匹前。将火把插在地上,然後又從篝火中拿了一條燃燒着的木棍,走到不遠處的一處空地上,在那裏重新布置了帳篷。
将過夜的東西都放置在馬背上,然後解開它的繩索後重新拴在帳篷旁。
忙完了一切後,劉繼業才鑽入帳篷中,将手槍放在胸前,背部靠在包裹上閉上眼睛養神。
黑夜中的野外并不甯靜,雖然有篝火照明卻也不能保證不會有狼、虎等野獸。
此外火光也會吸引人的靠近,有時候或許就是不懷好意的人。
所以劉繼業并未完全入睡,而是眯着眼睛淺睡、一有風吹草動便能立即跳起來。
況且親手将二十幾個自己所熟悉的人割喉,也是需要有極大的毅力和心理素質才能做到的。真正實施起來的時候,劉繼業依然能感覺到心中的惶恐、不安的情緒在身體上以雙手顫抖、大汗淋漓所表露出來。
二十五條人命啊,就這麽消失了。
真要論起冷血,自己恐怕不比王國财這等肆意虐殺百姓的人要差到哪裏去;唯一的區别是……
算了。
沒必要爲自己找什麽高尚的借口、本質上都是爲了自己的野心和利益在殺人,真正區别隻是王國财這類胡子很多時候是沒有必要的殺人,而自己則是盤算好了的時候才會在有利于自己的情況下下毒手。真正的差别在于二者的智商和邏輯分析能力,僅此而已。
一個晚上并沒有出事,當第二天的第一縷陽光從天際中出現時,劉繼業便已醒來。
清晨的霧氣特别濃、也特别濕寒,讓剛一來到外面的劉繼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裹上衣物,劉繼業來到幾個小時前死去的胡子屍體前,發現篝火隻剩下零星的火花在木堆中不時閃爍和一縷青煙。
花了點時間重新點燃篝火,再将二十幾人的馬匹集中起來,劉繼業便翻開每個人的包裹中将他們随身攜帶的值錢物件拿出來放入自己的包中。一路參與劫殺,如此行徑劉繼業自然不陌生,此刻做起來也是非常熟練。
如此一來加上從雷利之處分得的四萬金盧布,他的行李就顯得過重了,于是他又挑出馬匹裏最爲乖巧聽話的馬,将裝滿了搜刮出來的财物的包裹放在馬背上,将它拴在自己的馬匹旁。
完了劉繼業走回屍體附近,忍着強烈的惡心感将屍體們集中在一起。
接下來劉繼業開始在周圍尋找薪柴、将所有可燃的東西、比如胡子們的帳篷、衣物等等通通都放在屍體周圍或上面,花了三個多小時等到天已大亮的時候才搜集完畢。
最後将事先購買的菜油澆到混雜着燃燒物和屍體的上面,再看了一下這些不再動彈、軀體冰冷的人,劉繼業将燃燒中的火把輕輕扔去。
一瞬間火光就順着菜油四散開來,帳篷用的油布最先被點燃、很快周邊的木柴也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不出片刻大火便覆蓋了胡子們的屍體,感受到陣陣熱浪的劉繼業能看見火花跳上王國财的頭發,劇烈地燃燒着。
向熊熊大火雙手合十鞠躬後,劉繼業才返身來到自己的馬匹前。
解開繩索翻身上馬,劉繼業牽着另外一匹馱着大量行李的馬匹很快離開了這一場景,隻留下将屍體吞噬使之碳化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