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錦輝館聚會的留學生迅速把組建‘拒俄義勇隊’的消息傳播出來,熱血學生聽聞後陸陸續續簽名入會,至5月3日再次召開會議時,簽名人數已經達到一百四十餘人了。
大會上衆人合議拟定好共十二條章程。其中将名稱定爲學生軍,目的爲拒俄,體制爲在政府統治之下。此外還将組織定爲預備參戰的學生隊及維持後勤的本部;其中本部有部長、隊中有隊長,以議會爲全軍之總機關,議長爲最高領導,由部長、議員、隊長等人臨時選定。款項主要來自學生義務捐獻。
本部的講課和學生隊的操練每天進行一小時以上,成員在日常上課後的課餘時間裏至講習所講習。
與會學生公推秦毓鎏爲本部部長、藍天蔚爲學生隊隊長,議長人選暫定。
身爲中國留學生中軍事素養最高,聲望最重的士官生,藍天蔚發言道:“今者同志諸君子,仗大義,發公憤,怵于亡國之禍,欲以至貴至重之軀,捐之沙場,以拒強虜,以争國權,誠中國有史以來未有之光彩,亦誠中國有史以來未有之慘劇也!”
鈕永建也演講稱:“昨日我已電告北洋大臣袁世凱,請将我學生軍隸其麾下,求其援助,以開赴東北!”
學生們紛紛叫好,人群中不時傳來‘學生軍萬歲!’的口号。
随即藍天蔚将學生軍分爲甲乙丙三個區隊,每區隊又分爲四個分隊,各區隊另有區隊長。劉繼業被編在乙區三分隊。區隊長爲敖正邦,分隊長爲鈕永建。隊員有黃轸、徐秀鈞、劉景熊、方聲洞、華鴻、李士照等人。
身爲成城學校的預備軍事生,劉繼業的軍事修指自然比文科生鈕永建要強上不少;加上本來就與鈕永建相熟,很快他便與另外一名湖南籍宏文書院學生黃轸,黃克強一起共同負責起分隊的實際操練起來。
黃轸此人很是有趣;本來是文科生,卻精通槍法、軍事,身寬體胖的他拳術卻也練得很是不賴;胖胖圓圓的臉很是可愛,而且有點面熟……而且此人字克強,也是很耳熟,似乎又是曆史上有名有号的人物……
組建了學生軍,大家便在課餘之際日日于留學生會館中操練體能,準備時日一到就奔赴東北前線與敵人拼命。大家一起操練,又都是熱血方剛,準備舍身爲國的少年,以來生二回熟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其中劉繼業尤與方聲洞和黃轸交好。閑下來的時間劉繼業便找到正在士官學校就讀的前輩們,從他們那裏打聽士官學校的生活及經驗。除此之外,參與大規模學生組織當中,平日與這些年輕學子的來往結合其後世的經驗讓劉繼業逐漸摸到了運行組織的門道。
一種名爲使命感的情緒在少年的心中激蕩着。
隻是好景不常,學生軍開始操練的第三天,也就是5月7日,駐日公使蔡鈞便勒令學生終止操練。由于近日俄國遭到列強一緻反對,迫于壓力而暫時收回了七項要求,日本爲了不讓伊藤博文的莫斯科和談之旅節外生枝,其外務省于5月8日就義勇隊一事召見留學生總監督汪大燮,說此事于國際上有礙,請其約束。汪大燮即命義勇隊停止活動,立即解散。
然而學生們本就痛恨蔡鈞、汪大燮,又怎會聽從公使館吩咐;學生決定緻禁令不顧,依舊繼續操練。
公使見禁令無效,隻得請求日本警方出面處理。
于是,學生軍成立第六天,5月13日,神田區的五名日本警察便來到了學生軍隊員正在操練的中國留學生會館,将正在操練的乙區各隊長帶回警察局約談;當天正好鈕永建不在,負責隊員訓練的劉繼業、黃轸二人便和其他隊長們一起被帶到了警察局盤問。
平生初次被警察帶走,劉繼業卻毫無緊張的感覺。看到旁邊的黃轸,胖子卻朝他笑了笑。
一路上警察對這群中國留學生也很客氣。到了警察署學生們被拉進一間房間,還送上了水。待衆人都坐下後,進來一名中年警長,脫去帽子揉了揉頭發,用關西腔日語和聲道:“貴國留學生因當前滿洲事件設立了所謂義勇隊,是這樣嗎?”
身爲分隊長之一的林長民坦然道:“有之。”
“聽說你們隊中有軍規、有組織、有隊長又有軍曹,與軍隊沒什麽區别。此事對于日本外交上頗有阻礙。”
林長民反駁道:“雖然我們稱之爲義勇隊,但是實際内容不過是訓練體操,而且既沒有武器也沒有軍服,自然不能稱得上是軍隊。不過是熱愛強身健體的愛國青年聚會罷了。”
警長翻了翻白眼:“這件事情貴國的留學生監督知道嗎?”
黃轸接口道:“知道;昨天便有命,囑我等廢止。但此次創立此舉時,本因俄國七條之約,并俄使宣言欲收東三省入俄版圖而起。據目下情形,七條之約已經取消,此事照原定規則已議停。”
“操時有鐵铳否?”
“沒有,會館中隻有原本的體操器械,即不關滿洲問題。留學生亦時至練習。”
警長原本對于任務便一知半解,自己也不知道上級需要自己做什麽,此刻一時語塞,有些無奈地胡說八道:“你們一大群人訓練,鄰舍時常投訴吵鬧,而且擔心不知發生何事。”
劉繼業心中覺得對方如小醜般醜态,笑了笑,回答道:“那警長正好可以解釋告訴他們我等在練體操,絕非暴亂。”
警長歎了口氣:“教育的體操确實沒有妨害,不過若是你們在日本國土上組建軍隊,則日本主權使我們不得不幹涉了。”
劉繼業與同伴們對視一眼,出聲道:“我們絕不會在日本組建軍隊;之所以苦練體操是因爲俄國踐踏我中國主權與國格,中國即将做殊死之戰。一旦開戰,則我等留學生當即日回國參戰!屆時成軍與否,系在中國而不在日本。我們可以保證在貴國一日,便爲一日學生。”
此言一出,讓警長也有些動容道:“君等愛國之心,實在可敬。”
林長民答道:“此爲有生所同,具無所别于衆。”
警長轉而言道:“但是你們的體操訓練從表面看,實在是很有軍隊形式;這點務望速解。”
黃轸道:“按照規矩,我等自當解隊。但體操爲體育期間仍時常練習;此于貴國之外交主權似不相幹……但無論如何,今晚當有答複。”
學生如此回答,警長也無法再說什麽,把四人禮送出署後便返身準備起草報告了。
四名學生被放出來,在往留學會館的路上就如何答複警方展開了讨論;林長民對于黃轸草率地答應今晚答複頗有微詞,劉繼業出聲爲黃轸辯護道:“無論幾時,我等都将答複警方。此地畢竟是日本,我等留學生畢竟要遵從日本法律。有關學生軍未來前途一事,本就應該盡早解決。若是由我來回答,我也會如克強兄一般。”
待四人步行回到了會館,時間已近黃昏。會館内的留學生早就将四人被警察帶走的消息傳開,此刻已經聚集了不下七八十名隊員,一見到他們回來了立即蜂擁上前圍成一團。
“警察可曾爲難你們?”
“說了什麽?”
“警察對我們聚會的事情說了什麽?”
“是不是蔡鈞那鳥官幹的?”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詢問,四人也根本回答不過來;這時隊長藍天蔚也跑了出來,揮手道:“大家都安靜一下,聽一聽警察提出了什麽要求!”
衆人見到他來後聲音小了下去。于是四人便将警察的盤問細細講了一番,說完後學生們都有些激動,一名湖北隊員怒道:“我們中國人準備爲國捐軀,他們日本小鬼攪什麽戲!?”
劉繼業對藍天蔚說道:“季豪兄,此事關系學生軍存廢,應當立即召開大會商讨決策。”
藍天蔚很是贊同,于是吩咐下去讓在場的成員們出去傳達召集緊急大會的消息。當天晚上一百二十餘名成員聚集在留學生會館,先聽了黃轸與林長民的彙報,接下來讨論義勇隊何去何從。說是大家一起讨論,實際上義勇隊發起人藍天蔚、鈕永建、秦毓鎏等核心革命者主導了會議思想。
“日人要求取締學生軍,然就如文鹿所答,我等既無軍服又無軍械,如何可稱得上是軍隊?隻要改變形式,使日人、公使館拿不出我等之把柄,則奈何我等不得!”蔣方震的提議得到絕大部分人的同意,最後決定解散學生軍形式,不解散學生軍精神。
早些時日,上海由蔡元培等愛國教師舉辦的上海教育會也效仿東京發起了拒俄運動,在被清廷強行取締後更名軍國民教育會繼續活動。消息傳到東京,學生軍的領導核心便決定仿照上海,把學生軍改爲實行愛國主義的機關。
此刻義勇隊的學生們對清廷準備聯合日本政府取締自己的決定大爲失望,不少同學更覺報國無門。革命者乘此機會在成員中間發布愛國主義的革命言論,聲稱本來學生軍就是爲了救國而非滿清,成功煽動學生們的不滿,擴大革命勢力。
劉繼業身爲核心成員之一,在參與決策以及宣傳革命的同時也在學生之間建立了一定的名望,與黃轸、陳天華等人成爲學生團體中的新興骨幹。
五月十四日,學生軍于錦輝館召開全體大會,就幾天前讨論的将學生軍更易爲軍國民教育會一事進行全體讨論。在領導核心都已達成一緻的情況下,普通成員對此也沒有什麽異議。于是衆人公推秦毓鎏爲臨時議長,并确定了愛國主義、民族主義爲軍國民教育會的宗旨,極大方便了革命者的宣傳。
同時會議派遣鈕永建、湯爾和爲特派員,前往天津聯絡北洋袁世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