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錦州越往外走,小厮婆子們一個個眉頭皺的越緊。
出門時候的興奮早就随着天氣變化而低沉了,甚至有人私下裏面都在說,自家郎君是被貶到這等環境來的。
到如今還沒有人敢在明面上哭出來,那是這些人都在揣摩自家郎君同夫人的心思,怎麽就不見夫人眉梢眼角絲毫的懼意呢。
就是沒有出過遠門的阿壽都難免擔心:“也不知道遼東那地方到底如何,如今才不過十月份而已呢,到了寒冬臘月該當多冷呀,小娘子可如何受得了呀。”
雙冒不過擡眼看看外面刮的人臉皮生疼的東北風而已,就若無其事的低頭開始做手上的皮襖子。跟引雷山那等地方比起來,這裏才到哪呀,冷點而已,至少不要人命的好不好。
倒是阿福搓搓冷的有點僵硬的雙手,笑呵呵的說道:“阿壽你放心吧,小娘子定然比咱們要适應的好的,隻是那些婆子丫頭什麽的,阿壽要費點心,莫要讓他們多話,饒了小娘子的好興緻才是。”
阿壽想到自家夫人的時候 ,眉頭才稍稍的放開些,想到自家夫人自從出了錦州之地,每日早晚都要帶着一群的婆子丫頭們在驿站有限的地方裏面走動。
當然了夫人作此提議的時候,打出來的旗号是,生命在于運動,大家覺得這裏冷,那就是大家的運動量不夠,每日裏多走走,多動動,活動一下筋骨,自然就不在畏懼嚴寒了。
不知道是不是夫人動員的好,反正到了現在。那些不願意走動的丫頭婆子,到了晚上都自動在院子裏面出來活動一下手腳。
阿壽每每想到一大群人在有限的院子裏面沒有規矩的亂晃悠,都會覺得腦門青筋暴起,别說向來注重規矩的李媽媽同孫媽媽了。
隻是小娘子下了這個命令。而且效果雖然不大,但多少還是有的,兩位媽媽也隻能忍了。走動之後僵直的手腳真的不那麽冷了。
何況自家郎君都什麽沒說呢,兩位媽媽能說什麽呀,對于小娘子不嚴格命令他們跟着一起上下亂竄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若是趕上途中有變故。不得不夜宿在荒郊野外的情況下,自家小娘子的心情就更興奮了,心情好了自己上山跟着郎君的部曲們抓兔子。
心情差點,或者身體累了,直接給這些丫頭婆子們送賞銀,而且讓阿福吩咐下去,誰能弄到野味,賞銀就是誰的,其目的就是爲了激勵丫頭婆子們的運動精神。
所以雖然才走出 京城小半月,可這侯府的丫頭婆子。甚至與小厮們都玩瘋了,哪裏還能看到一絲絲大戶人家的規矩體統。
李媽媽私下裏面掉了多少的渾濁老淚呀。孫媽媽甚至暗地裏嘀咕,自家看大的小娘子怎麽就到了如今這等地步呢。猶如脫缰的野馬一般,栓都拴不住了呢。
隻能把心思都放在那些丫頭們身上,真要是讓這些丫頭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麽不光彩的事情來,那她們的老臉就真的沒處放了,對不住自家小娘子不說,更對不住把小娘子托付給他們華老夫人呢。
孫媽媽每次看到被小娘子縱着滿院子的撒花的丫頭們都覺得心很累。
不過結果确實芳姐喜聞樂見的,這些丫頭的性子放開了,身子壯實了。心也跟着大了,自家池二郎如今還算是什麽呀,首先内憂解決了,其次隊伍行程也變得快了。簡直就是不能更完美了。
至于這些丫頭們私底下那些事。那就不是芳姐要管的了,不是有最重規矩的李媽媽同孫媽媽在嗎。
這就是給她華晴芳專門準備的思想工作不二人選。有松有馳方爲最佳之道。相信再過不久,窺探自家郎君的丫頭定然會越來越少的,什麽樣的女人,也經不住那群部曲灼熱的追求不是。
自家夫人怎麽收拾一幫無組織無紀律性的丫頭婆子們的,池二郎在邊上都看在眼裏。甚至還能一路走來,一路試用,最後收用一些适合這些部曲們訓練的法子,一路都在撿便宜呢。
他能對芳姐怎麽抱怨呀,恨不得夫人在能折騰一些才好呢。
從京城的侯府出來的時候,除了池二郎同近身的幾個侍衛和貼身侍從是騎馬的,其他的部曲都是走路。
經不住自家主子财大氣粗呀,芳姐一行人一路走來消費最高的就是交通工具。
首先那些拉車的馬被自家夫人給換下去了,如今變成了牛車,這些馬被芳姐征用,給自家丫頭們學習騎術了。
池二郎掂量手裏的銀子,自己雖然沒有夫人富裕,可買幾匹馬給手下還是買得起的,沒道理跟着他一個男人,不如跟着自家夫人的福利好不是。在着說,一群丫頭騎馬過市,他們一群漢子後面地走,那也不好看呀。所以池二郎如今已經從陸軍變成騎兵隊。
人都說雞犬不留,池二郎一行人走過之處,是馬、牛皆空。
好在芳姐同池二郎不是趕盡殺絕之人,這些牛馬都是陸續購進替換下來的,倒也不至于讓路過的地方官太過爲難。
馬這玩意就算了,牛在當下那就是生産力,地方官員對于牛的管制,要比對人的管制更加嚴格的。
等到了遼東的地頭上,池二郎的百十個部曲雖然不是鐵血騎兵,可也是早晚的事情,如今令行禁止在這百十人裏面那是絕對上令下行。
還有就是自家夫人身邊的婆子倒也罷了,那些小丫頭們一個個的竟然不懼寒冷,大冷天的非得騎馬招搖過市,一群騎着高頭大馬的小娘子倒也惹人招眼。
若不是前面那麽多的大兵冷臉相互,這一路上不定招惹多少的麻煩呢。
不過各種哆病不會太少就是了。估計現在的華老尚書就在爲了自家倒黴孫女惹出來的麻煩鬧心呢。
驿站裏面池二郎搓手烤着火盆,還不忘不時的把火盆裏面的紅薯翻個:“四娘可是覺得新鮮。這個可還對胃口。”
華晴芳頭上圍着雙巧昨日才新做出來的狐狸領子的皮毛大氅,頭上圍着紅狐狸皮毛圍成的頭飾。隻有一張白玉般的臉蛋還有露在一堆絲滑柔軟的毛皮中間。
雙巧還費盡心思把自家夫人的頭發盤在狐狸皮毛裏面,就露出來兩指寬的青絲,用一根綠玉簪子固定住。那打扮通身的富貴。一張臉蛋更是耀眼生輝,說不出來的招人。說不出來的惹眼。沒看到對面的池二郎看的都呆了嗎。
怎麽看都不是平常人家出來的。唯一的敗筆就是,自家夫人手裏托着啃的是烤白薯,這實在太接地氣了些。
阿福都覺得對不起雙巧費心費力給整出來的這身打扮:“奶奶,還是奴婢伺候您用好了。”
芳姐不做聲。低頭在香噴噴的紅薯上啃了一口,用行動告訴阿福她的回答。
阿福龇牙,幸好孫媽媽不在,幸好李媽媽不知道小娘子如此行爲,不然又沒有消停日子了:“您好歹也注意些。聽雙巧說,這皮子很少有呢,整張的皮子不容易得的。”
萬一自家小娘子不小心把紅薯掉在上面了,多遭禁東西呀。
若不是對面坐着烤火燒紅薯的池二郎,芳姐都要翻白眼了:“好在哪裏了,這是帽子還是圍脖呀,連頭頂都不知道縫上,透風的懂不懂。”
阿福氣的跺腳,這是什麽樣的審美觀呀:“您是夫人,這頭發如此護着才對。您就不知道今早您這打扮一出來,好幾個臭美的丫頭,去雙巧那裏偷學呢,都要如此給自己置辦一套呢。”
華晴芳:‘且,就我這模樣,用得着這些死物襯托嗎。哼。’當真是很不要臉的一句話。
阿福瞪着眼睛有點幻聽,自家小娘子還是那麽自信。
再看自家姑爺,盯着自家小娘子眼神都讓人膩得慌,一看就明白,對小娘子的話一點都不反對的。
阿福落下臉子,自己到底在這裏幹什麽呀,這不是招人嫌棄呢嗎。怎麽看自己都有點多餘,對着自家小娘子交代:“反正您不能把這裝扮給摘下來。那可是雙巧一路上趕出來的呢。”
然後都不跟兩位主子行禮,自動自發的走人了。
華晴芳抿嘴,咽下手裏最後一小塊紅薯:“一路上都趕出來好幾身的行頭了,這丫頭也不嫌累得慌。”
不過到底還是沒把這身看似累拗的頭飾什麽的給摘下去。
池二郎拿起火盆中烤好的紅薯仔細的扒皮然後遞給自家夫人:“這皮子雖然不錯,倒也不算是難得,若是四娘喜歡。爲夫回頭親自給你獵來。隻有夫人才能把這皮毛給穿出來如此的氣勢。”
看吧人家池二郎學的多快呀,若是阿福聽到自己啊姑爺如此奉承自家小娘子,定然會明白爲何她這個貼身的丫頭在自家小娘子心裏地位,爲何在這麽段的時日内被自家姑爺給比下去了。
這就是有下線跟沒下線的區别。
芳姐抿嘴,對于自家夫君的贊賞還是表示羞澀的,啃了一口紅薯才說道:“就是陪同夫人打獵的時候,多少有點不方便。頭發會被風給吹亂的。”不如皮帽子實用。
池二郎抿着嘴巴,動了又動,最後說道:“二郎怎麽會勞動四娘親自動手呢,這樣剛剛好。”
對于打獵的事絕口不提,自家夫人什麽都好,就是帶着一群丫頭招搖過市這個毛病實在讓人頭疼,
越是到了遼東這個地方,民風越是剽悍,在大的地方能看到小娘子們在街上并肩行走,甚至有标緻的女子走在街上,還能看到那些高大的壯漢們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看。
就是出口調戲也是常是。所以越到遼東這地方,池二郎越是眉頭緊皺。
不得不說夫人的眼光是 有的,自家的丫頭模樣實在是标緻了些。
别說出去打獵了,簡直就是移動的惹禍團隊。
池二郎恨自己,怎麽就同意自家夫人帶着這些丫頭學騎馬了呢,怎麽就同意給這些丫頭們也預備了馬匹呢,當時自己被夫人的美色沖昏了頭,砸下中金買馬,隻爲博夫人一笑。
如今好了,麻煩來了呢。池二郎後悔的腸子都清了。悔之晚矣呀。
早知道今天,池二郎定然會誠心的請教自家夫人訓練法子,也不會在邊上撿便宜了。
芳姐抿嘴,臉頰酡紅也不知道是臊的還是凍的:“二郎喜歡就好。”
池二郎面對夫人如此大方豪爽的示愛,能說夫人入鄉随俗,适應的很好嗎,不自在的:“咳咳咳。”
幸好這時候外面小厮通報:“回郎君話,廖氏六郎讓人傳話,請郎君同夫人廊外賞雪。”
池二郎臉色立刻就黑了,若說自家夫人的丫頭們顔色不錯,那麽自家夫人的顔色絕對是碾壓那些丫頭的,所以對于這個前幾日開始就死乞白賴跟在隊伍後面的六郎君,池二郎那是從心裏膈應透了。
這厮簡直就是狼子野心,無知小兒:“哼,就說本指揮使夫人身體不适,不宜出門,本指揮使正好帶着好酒,若是廖家郎君願意,倒是願同一叙”
華晴芳挑眉:“什麽人呀,不願意就不搭理好了。”
聽自家夫君的口氣,這人就不招人待見。池二郎心情稍微好了點,當然了夫人若是能從此不在騎馬留街那就更好了。
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無知小兒,倒也不值得在意,不過這 廖氏在遼東還是說得上名号的,這大雪天氣,咱們被阻在這裏,爲夫去會會這遼東廖氏的郎君倒也不錯。”
芳姐繼續啃紅薯,男人的世界很大,到了遼東她要做好的就是吃好,玩好,然後在休息好。調理好身體,争取回京的時候給自家婆婆抱上大孫子,畢竟池二郎在這裏還不定要呆多少年呢。怎麽說自己也該當母親了不是:“夫君喜歡就好,夫君既然來了遼東,總有一天會隻見想見的人了。”
池二郎看着外面紛飛的大雪,被自家夫人說的心潮澎湃。雖然夫人的口氣大了點,可讓人心動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