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商隊的老闆走了過來,顫顫巍巍好似一隻落水的公雞,臉色發白的作揖道:
“多謝幾位壯士出手相助,小老兒感激不盡……”
這人言辭之間甚是恭敬,顯然是在見識過秦奮等人的武力值之後,害怕他們再次翻臉。
大家輕易識破了他的小心思,隻是哂然一笑,也不在意。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秦奮笑了笑,“這世道不太平,大家都不容易。”
這話或許戳中了這胖掌櫃的淚點,他用白白嫩嫩的手擦了擦眼睛,忽然道:
“幾位壯士請留步!”
“嗯?”
胖掌櫃趕忙道:“我等此去洛陽清水縣城,隻是距離此地尚有數百裏之遙,一路翻山越嶺,恐難安生,不知幾位可否送我一程?”
說完生怕秦奮等人拒絕,趕忙又道:“到時候小老兒必定送上紋銀百兩,以資酬謝!”
胖掌櫃說完便一臉緊張的望向秦奮等人。
他運的貨物乃是藥材,隻是卻有成本在裏頭,再加上這次損上那麽多人,安家費、撫恤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紋銀百兩已經是他能拿出的極限了。
隻是能否用這點兒财物,打動這些高人,還是兩說。
秦奮想了想,忽然問道:“你那清水縣城可有妖怪作祟?”
胖老闆猶猶豫豫道:“這個、倒是沒有……”
“沒有?那我們就不去了。”
“别!有的,有的!”胖掌櫃急的滿頭是汗,左右望了眼,才小聲道,“那清水縣城東,有一處荷花灣,荷花灣裏住着一頭魚妖,似乎是鯉魚成精,每年都要食一對童男童女,否則便要興風作浪……”
“……”
衆人表示自己有些懵。
這劇情怎麽聽起來那麽耳熟呢,是西遊記裏的靈感大王吧!
坑爹啊,如果打死鯉魚精,會不會将觀音菩薩引出來啊!
這劇本太亂來了啊!
簡單商量過後,衆人還是答應了這厮的請求。
因爲清水縣似乎和郭北鎮類似,都是一個妖魔橫行的地方,具體如何是好,完全可以到了再行計較。聊齋大世界的劇情又雜又亂,但你要說觀音菩薩都會出現,衆人是絕對不相信的。
見秦奮等人點頭下來,胖掌櫃自然大喜,趕忙點頭哈腰将衆人招呼過去,引到了那名道士的跟前。
“王真人,這幾位好漢将要護送我等會清水縣,你們先聊。”
“好說,好說。”
這名道士留着八字須,身高堪堪一米六,擠眉弄眼的看起來就十分油滑奸詐,而且瘦骨嶙峋,身穿布滿油膩的杏黃道袍,身材瘦的跟排骨似得,活脫脫就一隻大号老鼠。不過再怎麽奸詐油滑的王八蛋,再見識過衆人幹脆利落的斬殺那頭巨妖之後,也是變得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就差沒自認小弟了。
在蘭若寺中,既沒有見到燕赤霞,也沒有見到夏侯劍客,對這個世界的高端武力值并不了解,此刻無疑是個很好的機會。
如何讓一個陌生人開口?
一是迅速聯絡感情,二是嚴刑逼供。
嚴刑逼供自不可取,而聯絡感情的方式卻很簡單,酒肉而已。
酒肉朋友這個詞看起來似乎是貶義詞,然而在過去,卻是褒義詞,畢竟古人生活艱苦,一年都難得能吃幾回肉,卻可以将自己最珍貴的食物拿出來分享,情誼之重可想而知。
于是幾塊肉下肚,一瓶酒喝下,這猥瑣道士再不複方才的戒備小心,紅着眼睛,大着舌頭,已經是和泰坦稱兄道弟起來。
“啊呀呀,你是不知道,老哥我師承茅山正宗,乃茅山第十八代真傳弟子,一手天罡五雷心法使得那是出神入化……”
泰坦虛着眼睛問:“那你是怎得降服不了那妖物?”
王道士紅着臉膛,把胸脯拍得砰砰響:
“誰說我降服不了它了!你們若是不來,我拼着在床上躺半年,也會請祖師爺上身,将它斃于掌下!”
“隻是我茅山一脈,學的都是捉鬼驅邪的法術,對付這等成了精的妖物,效果難免有些折扣……不是老哥我不給力,怎奈敵人太強啊!”
說着還怕衆人不信,紅着眼睛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張皺巴巴的黃符,呸的聲往手心裏吐了口吐沫,然後拍在了一名不幸死掉的護衛的頭上,衆目睽睽之下,那護士真個就站了起來。
道士得意洋洋道:
“普通的趕屍術,往往都是要以符咒爲引,牽魂鈴爲輔,才能夠讓屍體僵硬行走,夜間趕路。我隻需一張黃符,便能引那些在野外遊蕩還沒有消散的野獸魂魄進入屍體當中,不僅可以趕路,而且還能夠驅使傷人,即使白天行走也無大礙!”
泰坦點點頭,繼續灌酒:“隻不過,你既然學到了茅山嫡傳的驅鬼攝魄大術,又怎麽可能落魄到跑江湖,賺這種辛苦錢的地步呢?”
這道士已經是醉眼熏熏了,再加上衆人有意識的催眠引導,很快便竹筒倒豆子似得,一五一十的将什麽事情都交代了出來。
原來這厮真是茅山道士,隻不過級别很低,基本類似于挑水打雜的那類小人物,本事沒學多少,卻因偷懶耍滑而被趕下了山。
好在憑着學的幾分本事,再加上又是個會吹的主,倒也能活得下去,隻是世道艱難,過的也是幹巴巴的。這次商隊老闆請人護镖,報酬還算不錯,這厮便跟了過來。
如果隻是遇到小貓小狗,或是孤魂野鬼什麽的,他自忖也能應付,順便彰顯一下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誰知一上來就遇到一頭巨妖,這還怎麽玩?
如果不是秦奮等人恰好出現,以這厮的尿性格,說不定早就已經奪路而逃了。
除此之外,衆人又探聽到,這世上的玄門正宗乃是蜀山,劍仙之祖地,隻是蜀山遠在巴蜀,而且山峰常有雲遮霧罩,若是無緣,根本就難得一窺。
此外還有普渡慈航、拜月魔教等等正邪勢力,可謂紛繁複雜,龍蛇并起。
衆人将這裏收拾好,便再次啓程趕路,走了一天,來到一處渡頭,開始從水路前進。
其餘人自不必說,自然是住在貨船上。
而秦奮等“高人”,則是上了一艘考究的明瓦船,前艙設有櫥竈,備有茶酒肴撰,中艙陳設古雅,字畫古玩,一應俱全,甚至還專門爲衆人配了丫鬟、小厮,隻能說那胖掌櫃也是有心了。
船上的飲食多講究的是就地取材,因爲空間有限,裝載的東西不多的緣故,也就是就地取材的多。
比如這天的早餐,碗裏面盛的是黃澄澄的小米粥,那熬粥的小米自然是上品,面上微凝的米湯看起來都和一層油脂似的,下面的小米用筷子微微一攪,便濃粘的卷動,并且每一粒小米都裂開若花。
三個小碟子裏面,一個裝的是鹹鴨蛋,正是腌得熟透了的時候,金紅的蛋黃還汩汩的浸着油。
另外的一個小碟子裝的應該是新摘的蘆芽,隻怕還不到半刻,可以說是青翠欲滴,斷處還有些透明的漿液,上面微微的撒了些毛毛鹽,偏生還有幾滴通紅的辣椒油若露珠也似的綴在上面,令人的食欲一下子就升騰了起來。
第三個小碟子則是素炒茱萸,直接用豆油翻炒了兩下就端了上來,聞起來也是鮮香無比。
衆人才剛吃完,便聽得前方傳來了一陣吵鬧與喧嘩,對視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一夜漂流,此刻水勢平緩,雨也漸漸的停了,頓時見到堵着的地方是個大河汊子,兩邊蘆葦飄蕩,滿眼裏都是灰茫茫的蘆花,七八艘小船将河面塞得嚴嚴實實,船上都是柴草之類的東西,一點燃就是火船。
船上靠着的漢子一個個都是身材精幹、皮膚黝黑,光着上半身的主兒,腦後留着一條老鼠辮,雙手抱在胸前,吊兒郎當的站着,棱着眼向着人,一副憊懶樣子,顯然是打漁的漁民。
在最前面的一隻貨船的甲闆上面,正有兩堆人泾渭分明的在吵着什麽。
那王道士卻是跑老了江湖的,一看這架勢,便立即知道了原委:
“常言道路有路匪,水有水寇,這些人是來打劫的。”
這裏的水匪嚴格說起來的話,大半都是漁民,那些用來堵河的船一看就是在河汊子裏面出入打漁的。不過有一句話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些人在青黃不接手頭窘迫的時候就會出來攔河讨錢,一遇到官府的船隻就一哄而散!
這些漁民路熟船小,跟着他們追的話要不了半裏地就一定會陷在淤泥裏面,因此還未必追得上。并且這些人也頗爲知道好歹,要的錢也不拘多少,隻要有财物落袋就好,所以官府也就當做是疥癞小患,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商家很多也是捏着鼻子認了。
事實上,這種事情從古至今屢見不鮮。許多上世紀的山西老農,下田幹活的時候,都會自帶槍械,若是有行人經過,便客串一把攔路匪徒,也算是源遠流長的行當了。
仔細一聽才知道,原來是要價上出了差錯,這些漁民見胖掌櫃面生,便想着多撈一筆,畢竟是不是回頭客,也是絲毫不需講情面的。
那胖掌櫃的自然不肯,他前段時間便折了好幾名夥計,正是在氣頭上,現在又遭人訛詐,心裏哪會不火?
如果平常也就罷了,可現在船上有十幾名英雄豪傑坐鎮,哪裏肯忍這口惡氣?
于是氣氛在雙方推搡之下,頓時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