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近百人在草葉枯黃的碎石小徑上踽踽行走,在山道上拉成了長長的一條。并且所有人都選擇了步行,因爲越往深處走,年久失修的道路就越發崎岖難行,騎馬僅僅能代步一下段旅途而已。另外在巨龍的威壓下,除非是高級的獨角獸,否則一般的戰馬也依舊會被吓得腿腳發軟,縮成一團,不但無法在戰鬥中起到幫助,反而會成爲拖累。
獨角獸高貴驕傲,且數量稀少,大多生活在精靈之森裏,衆人當中大概也就甘道夫與幾名精靈能夠捕捉馴服,不過怎麽看都有些炫耀的嫌疑。所以爲了避免公憤,所有人就全都苦逼的開始用雙腳去丈量這座大山……
旅途很安靜,偶爾有人交談也是小聲的竊竊私語,畢竟是去屠龍而不是郊遊,一想到不久後将面對一頭史詩級巨龍,就算是性格再大大咧咧的矮人,也會《~,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路無話,到了傍晚,衆人已是深入到了綠色蔥郁的大山之中。随着暮色的臨近,群山萬壑之間湧起了一層朦胧的霧霭,如夢似幻。一陣山風吹過,驅走燥熱的同時,更是帶來了絲絲冰涼的寒意。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還沒等翻過面前的山脊,一陣山風吹來之後,天色卻迅速地陰沉了下來。
黑雲漸漸的似海綿一般聚攏成堆,将天幕遮擋,風也從四面八方快意馳騁而來,呼嘯而去,将山上長長的蓑草樹從刮得不住起伏,同時也将悶熱驅散,帶來陣陣透徹心脾的涼爽。因爲烏雲壓得很低,而他們處身于綿延的山脊上,不由讓人生出一股‘伸手可觸青天’的錯覺。
此刻天色灰蒙蒙的就像一張染墨的山水畫,帶了一種棉花也吸不幹的濕意,空氣中也迅速多出了幾縷壓抑的沉悶,分明就是暴雨将至前的征兆。
甘道夫将煙鬥收起,望着天色皺眉道:
“嘿夥計們,大家得快點趕路了,翻過這道山崗,然後找個妥當的地方安營紮寨!”
山風呼嘯,将甘道夫的喊聲撕扯成一縷一縷的,在群山萬壑間回蕩。
衆人聞言又急匆匆走了幾步,可惜還沒能翻過山崗,就有一陣迷蒙狂風不着邊際地呼嘯刮來,天上的墨雲随之舒卷開來,緊接着空氣中的濕度驟然增加,緊接着就覺得身上一涼,豆大的雨滴便‘噼啪’落下,如那斷了線的珍珠,鋪卷在了天與地之間。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甘道夫已經将煙袋别在了腰上,鬥笠重新戴起,眉頭皺着,沉默不語。
春夏之交,山中多有暴雨,在雨水的濕潤下,山道變得更加險阻,這時候就算是在有經驗的老獵人,也隻會找地兒躲起來等暴雨過去再繼續趕路。
隊伍裏自然不乏能人,于是很快的,就有大胡子的山丘矮人喊道:
“不能走了!看着近,還有溜溜十裏路哩!而且雨水沖刷之下,道路濕滑,一家踩空摔下懸崖可就糟糕透了。”
“嗯,大家找個安全的地方先避一避雨,等雨停了再繼續趕路。”甘道夫的聲音隆隆響起,穿過厚重的雨幕,在衆人耳畔清晰回響。
沒人喜歡身上黏糊糊濕哒哒的,所以這個決定得到了衆人的一緻贊成。可目光掃過,又哪裏有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雨勢鋪天蓋地,仿佛銀河傾瀉,下得又疾又猛,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落在嬌嫩的肌膚上一陣生疼。就算是視力破好的冒險者,也無法在雨幕中看出多遠,幾乎整個視野都被迷蒙凄慘的雨幕所占據,偶爾發現一抹綠色,也灰暗了許多,仿佛失去了顔色。
“轟隆!”
雷鳴炸響,銀蛇在蒼穹中狂舞,仿佛近在咫尺,讓人心驚膽顫。甚至還有雷光落在離衆人不遠處的另一座山頭上,不知是劈到了什麽,一陣崩塌的轟鳴之音傳來,那刺目的雪亮白光晃得人的心肝都是“噗通噗通”狂跳!
在雷霆的肆虐下,地面都在輕微的晃動着,仿佛連大地都承載不了雷霆的洗禮。
“大壞人,咱們趕快找個地方躲一下吧。”就算披着蓑衣,冰冷的雨滴也依舊能從梭草的縫隙中鑽入,也不知是凍得還是被這煌煌天威吓得,矮人蘿莉小臉都蒼白了起來,眼中一片驚懼。
秦奮點頭道:“等下記得跟緊銀子或佳兒,一定不要亂跑走丢!”
大雨肆虐中,衆人迅速離了這條濕滑險阻、年久失修的小道,向旁邊高處的山坡挺進,最終尋找到了一處殘破的山凹。
山凹并非山洞,僅僅是一個二十多米高頂部凸出、下部微微往裏凹陷的懸崖而已。不過此刻風急雨大,一時間也找不到另外的藏身處,也隻能在這裏暫歇了。
毫無疑問地,山凹下方也已經被斜着刮來的雨水淋濕了,除了講究幹淨的精靈外,隊伍裏的矮人們大多一屁股坐倒,一邊大聲咒罵這該死的天氣,一邊脫掉進水的草鞋,把泡的泛白的腳印伸出來吹吹空氣。更有甚者,還冒着大雨到山坡上拔兩根野山姜,就着雨水沖洗幹淨,然後把微微泛黃的氣根丢進嘴裏,龇牙咧嘴地大嚼起來。
這是中土世界很常見的一種野生植物,叫做“野山姜”,大多三兩疏落生長,葉片細長卻很硬的一種野草。把它拔起來并抖落根莖上的泥土之後,可以見到野草的根部長着一串串拇指粗細的根莖,表皮泛黃,口感微澀卻帶着一股辛辣氣味,直接嚼食味道自然不怎麽好,卻能夠防寒禦濕,效果相當不錯。
又過了小半刻鍾,大雨仍未有停止的迹象,衆人漸漸不耐煩了起來,被大雨一淋,自然是又冷又餓,于是便嘟囔咒罵這該死的鬼天氣,一邊穿上鞋子,打算到附近去捉些野味回來填填肚子。
秦奮也覺得枯坐着挺無聊,就站起身,想要出去轉一轉。耳中卻突然聽到一身‘咔嚓’的碎響!
雨聲轟鳴,若不是秦奮耳尖,說不定也會忽略這一聲微不可察的細響,就算聽到也不會有什麽感覺。但是!數天前,秦奮一個人在崩塌的山腹之底等待救援的時候,在那一片死寂與黑暗中,唯一的動靜就是這種細碎的聲響!
“……”
他目光頓時凜然,迅速投注到衆人面前的這塊崖壁上,很快就尋找到了一道細碎若發絲的裂縫,關鍵的是,這道細碎裂縫還在不停地蔓延當中!
“快離開,這裏不安全!”秦奮大聲喝道。
這聲大喝立即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過來,可惜除了冒險者聞言有所行動外,大多的矮人戰士和精靈都是無動于衷,甚至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望着秦奮。
你是誰呀?睿智聰明的巫師甘道夫都沒有說話,你一個半點兒名氣都沒有的人類傭兵,大呼小叫又有誰肯聽?
秦奮也懶得辯駁,帶着銀子大小姐幾人扭頭就走,事實上這些人的死活與否他一點都不在意,反正自己已經提過警告,自己不聽怨不得别人。
倒是有不少冒險者在略一猶豫下選擇了信任秦奮,反正就算猜錯了也無妨,不過是淋會兒雨而已,壓根就不算什麽。
在秦奮他們走出數十米遠後,一直很鎮定的甘道夫臉色蓦然一邊,似乎發現了什麽,趕忙大聲道:
“快,離開這裏!”
“嘿,甘道夫,忙什麽,到外面去淋雨嗎?”一名紅胡子矮人大聲笑道,“一個小傭兵的危言聳聽之語,難道就把你吓到了?”
“哈哈哈。”
甘道夫皺着眉頭,大步向外跑去:“索林,我不是在開玩笑!快點離開那裏!”
甘道夫臉上露/出了這樣一副焦急模樣,可比秦奮這個沒有半點兒名望的小傭兵的話要有用多了,當即就有不少矮人站起,踩着啪嗒啪嗒的泥水跟在了甘道夫的後面。
那個叫索林的紅胡子矮人還頗有些不服,在後面嚷嚷道:
“甘道夫,我可是山丘矮人,相信我,這裏很安全!相信我,你不會願意在冰冷的泥水中跋涉的,當初我的腳就是這樣泡爛……!”
話音未落,它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一般的聲音,頓時讓矮人索林止住了嘴巴。它扭頭看去,就發現背靠着的黑色岩石上,先是出現了一道道不明顯的裂痕,然後迅速清晰,飛快演變成了若蛛網一般的密布痕迹。
“哦見鬼!發生了什麽?!”矮人索林隻覺得喉嚨一陣幹澀,有股忍不住給自己一巴掌的沖動。随着裂縫的再一次蔓延,這家夥再說不出半句廢話,屁股尿流地轉身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