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這一家子不走還好,至少呆在師傅的身邊,凡事有個照應。
但是一走,那可就是師傅力所不能及的了。
話說師傅在家裏貼滿黃表紙,寫滿金字符咒,不但尋常小鬼近身不得,就連那兩位想要來通風報信的鬼差也沒辦法接近師傅。這麽一過兩個來月,判官見鬼差們不到人,早就換了命令。
如今師娘抱着兒子回娘家,正好是應了鬼差們的心願。
話說師娘剛走。
師傅一個人坐在家裏。
張寶順也是早早的趕來,爲了報答師傅的救命之恩,這位獵戶每年都會提着小酒來陪師傅喝上兩杯。師傅的酒量很大,基本上是千杯不醉,但是那一次卻是喝的爛醉如泥……
俗話說,酒後吐真言。
師傅就算是再厲害,他也隻是一個人。壓抑了這麽久的情感,在酒後終于完全的爆發了出來,全部的心事都和張寶順吐露了出來。
張寶順也是喝的迷迷糊糊,連連應聲。
兩人就這麽一邊說,一邊喝,帶來的幾壇子酒都喝的幹幹淨淨,一滴不剩,師傅更是抱着個酒壇子呼呼睡着了。
原本這每天,家中大門緊閉,正好構成一個驅鬼的陣法。
但是張寶順這麽一來,直接把陣法給打破了。
當天,小鬼就殺上門。
鎖鏈往脖子上一套,拖拽着師傅的魂魄就往陰曹地府裏面趕。這可不是瞎扯,陰差夢中殺人的本事可不差,前有關羽溫酒斬華雄,後有魏延夢中斬龍王……這可都是真的。
師傅被抓了魂魄,幽幽那麽一走,被半路的冷風一吹,頓時醒了。發現自己居然被陰差給抓住了,頓時怒不可遏,當場就要把這兩位鬼差給打的魂飛魄散。
那鬼差們也知道自己不是師傅的對手,把手中的鎖鏈一丢,就跑了。
師傅憤憤的解開自己脖子上的鎖鏈,連忙往回家裏趕。可還沒有到家,又再次遇到了上次前來通風報信的兩位陰差……
“天師,你可算是回來了。”陰差急急忙忙的說道。
“怎麽了?”師傅問道。
“你中了調虎離山計了……那些陰差并不是想要抓你回地府,他們隻是想要把你給纏住。我估計,現在其他的陰差說不定都已經得手了!”
話說到這,戛然而止。
師傅再次驚醒,渾身冷汗。
報信的人急急忙忙的趕來了,累的是上氣不接下氣。開口一句話就是:“天師,您的老婆和孩子掉進湖裏淹死了……”
師傅聽到這話,差點當場就昏厥過去了。
死人能不能還陽,這是看情況的。
如果隻是單單被抓了魂魄,就像是張寶順那樣,事實上身體并沒有受到多大傷害的人,都是有還陽的可能。
但要是溺死、或者是被殺死……這種就算是還了陽,那也不是活人,而是活死人。并且還是見光就化的那種……更何況他的老婆和孩子,都是被陰差推下水裏面的,估計是一掉進水裏面,魂魄就已經被陰差給抓進了陰曹地府,現在怎麽也趕不及了。
師傅急急忙忙的跑過去。
抱着師娘和孩子就是嚎啕大哭了起來。這哭聲之中不單單有悔恨和傷心,還有憤怒。想他一個道士,能夠救的了别人,卻救不了老婆和孩子。這一種何等的憤恨?
村裏的人幫忙辦了喪事。
師傅又是親自爲師娘和孩子做了法事,親手将他們娘倆給安葬了。
不過自打喪事結束之後,師傅就再也沒怎麽出過門。
整天把自己都給關在房間裏面,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有人路過,說是聽見裏面傳來了師傅的哭聲。有人路過,說是裏面傳來的厲鬼的咆哮聲。久而久之,村裏的人就不敢再接近師傅住的那座房子了。
不過阮琳一家還是和原先一樣。
隔段時間就會送一些吃的、喝的過去,張寶順也會和之前那樣和師傅喝杯小酒。從那斷斷續續的說話中,張寶順得知,師傅想要複活他的老婆和孩子。可是**都已經下葬,如今都已經完全腐爛……
張寶順也就勸解師傅,人死不能複生,讓他盡快邁過這一道坎。趁着年紀還不大,最好再娶一個老婆。
師傅沒答應。
張寶順也隻是歎氣,好好的一個人,居然落魄到了這種地步。過了幾天,張寶順和往常一樣去找師傅。可是師傅已經離開了……屋子裏面的東西,一樣沒少,師傅隻是帶走了他的那套道士的法寶,就這麽離開了四川這個傷心地。
打那以後,幾十多年,師傅都在沒有出現過。
張寶順也是自還陽之後,活了五十三年,最後壽終正寝。如今阮琳也是子孫滿堂,而懷中抱的正是她的蟲子(安徽的一種稱呼——孫子的兒子。孫子的孫子,被稱爲灰子。)
而阮琳一家,就算是孩子出現了陰陽眼,也會和正常的小孩一樣,到了兩三歲之後就會自動消失。
至于爲什麽阮琳把這些給說出來。
除了我封了孩子的陰陽眼除外,也是她發現我的身上有股和師傅一樣的氣質。那是屬于道士的一種氣質,普通人很難擁有。
“你師傅現在怎麽樣了?”
阮琳問道。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因爲師傅從來就沒有和我過他年輕時候的時候,若不是我和阮琳意外的在火車上面見了面,說不定我還不知道師傅在年輕的時候,居然還發生了這麽一件相當悲慘的經曆。
不過就算是我問師傅,他恐怕都不會說。
就這樣和阮琳在火車上談論着,時間也是過的飛快。不知不覺,我和魚薇就已經到了四川。和阮琳告别,我們踏上了‘還債’的征途。
不知道是在火車上阮琳說的那些事情影響了我倆的心情,還是怎麽着,下了車之後,我和魚薇的情緒也不怎麽高漲。即便是聊天,也隻是寥寥幾句,說完便沒了再說話的措辭。
我翻着盜墓賬簿,不知道爲什麽,心裏漸漸興起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或許這一次的還債,并沒有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