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秃頭真的是這麽說的?”站在滿地玻璃渣子的辦公室裏,淩峰背靠着滿是灰塵的辦公桌,手裏拿着一隻還算完整的玻璃杯一邊接水一邊問道。
安娜剛剛從市長辦公室那裏回來,說了一上午的話,嗓門早就幹的冒了煙,從淩峰手裏搶過那半杯子水一口喝了下去,還不帶擦一下嘴的就興奮的說道:“可不就是,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法蘭西政府一向信任的德陽傭兵最近總是出問題,不是被偷襲就是被滅團,很多業務單位都取消了他們的訂單。而現在剛好法蘭西政府有一張小單子,意思是要給咱們做,不過價錢并不高。”
淩峰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呢喃着說道:“哈哈,德陽終于要完蛋了,也不枉老子費了這麽大的牛鼻子勁啊。”
很顯然,KT公司放在世界傭兵界還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不過在中東來說,KT公司的名聲已經很響亮了。要知道能在中東擁有幾千個戰鬥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中型PMC公司能輕易做到的。
放在以往,像意大利法蘭西美國這些國家,甚至是聯合國,隻要有前往中東的代表團或者訪問團,德陽或者三葉叢林就是他們的官方禦用傭兵護衛組織。
不過由于近來德陽和三葉叢林頻頻遭到阿拉伯國家極端分子的打擊,這些大型的美國PMC公司已經讓大家聞之色變,有些人甚至哪怕隻是找一間小公司爲自己提供護衛也不願意花大錢去找德陽了。
“這樣吧,不管錢多錢少,反正這就是個開始,你先跟那秃子把訂單接下來,後面的事情我來處理。”淩峰想了一下随即說道。
安娜見淩峰開口閉口就說市長是個秃子,心裏覺得好像,說道:“你能不能别總說人家是秃子啊,人家還有頭發的好吧。而且我感覺市長先生很有紳士風度啊。”
淩峰冷冷一哼:“哼,就那個老種-馬,有什麽狗屁的紳士風度?再說,他本來就是個秃子,不是秃子也是個地方包圍中央。”
安娜被淩峰的話逗樂了,噗嗤一笑,說道:“你該不會是看我誇他然後你吃醋了吧?”
淩峰也是怪模怪樣的笑,說:“我像是能吃秃子的醋的人嗎?”
安娜吃吃的笑了兩聲,不再說什麽。
正在此時,淩峰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那起來一看,居然是一串加拿大的号碼。
淩峰疑惑了一下,不過還是堅定的按下了通話鍵。
淩峰這人電話有一個毛病,那就是隻要是不确定對方是什麽人的情況下,他接起電話之後都是默不作聲的,連‘喂’都懶得說一聲。
對方憋了半天,見沒人回應,就試探的喊了一聲:“喂,是淩峰嗎?”
淩峰的眉頭鄒了一下。
想不到還是個女的,而且聲音聽起來還有點熟悉。再仔細的想想,淩峰才想起這個世界原來還有一個洪子菁存在。從美國回來之後,淩峰一直都處于忙碌的狀态,差點忙的娘都不認識了,當初在加拿大遇到的那個姑娘早被他忘的一幹二淨了。
“是、、子菁吧,沒錯,我是淩峰,這個時間找我,有什麽事嗎?”
淩峰以爲再正常不過的問候,卻被一旁的安娜和曉芊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三個姑娘六隻眼睛死死的瞪了起來,好像要用眼睛射出激光将自己燒死。
淩峰被她們瞪的心裏發毛,連忙轉過身去專心聽電話。
不知怎麽的,淩峰從洪子菁的語氣中總能聽出一股憂傷的味道來,心想該不是鴻哥出什麽事了吧。
結果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根據洪子菁所說,鴻哥早在三個月前病情就開始惡化了,不得不住進了醫院,借助高科技醫療設備來維持生命。而直到如今,已經處于彌留狀态。
不過就在今天早晨,鴻哥卻突然醒了過來,而且精神好像還不錯。
對于一個将死不死的人來說,這不簡單就是病情好轉的信号,要知道在東方,我們普遍将這種現象稱作‘回光返照’。
鴻哥明顯對自己身體的了解甚于那些醫療設備,他知道死亡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了。想到自己将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算華邦的未來,其次才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洪子菁。
這個電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讓淩峰奔喪去呢。
本來安娜和劉曉芊兩人還準備等淩峰接完了電話就上去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家夥呢。不是說好了在外面不許沾花惹草的嗎,現在又鬧出一個洪子菁,這是要鬧哪樣?
不過等淩峰放下電話,一臉的落寞的看着她們三個的時候,三個姑娘心裏卻一痛,異口同聲的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淩峰擺了擺手,說道:“也不是什麽多大的事,不過我要跑一趟溫哥華了,幫我訂一張最快的機票吧,我得趕在華邦老大一命嗚呼之前回到溫哥華。”
雖然淩峰盡了最大的努力趕到了溫哥華,但是還是在路上浪費了十多個小時的時間,等到淩峰趕到醫院的時候,鴻哥的病情已經再次惡化,并且已經開始尿血,整個人都已經浮腫了。
不過即使是這樣,這個老人仍然留着最後一口氣不肯閉上自己的雙眼,明顯是心裏還有沒完成的心願,或者還有沒等到的人。或許那個人,就是淩峰吧。
“爸,淩峰來了,你現在要見他嗎?”洪子菁一直陪在鴻哥的身邊,得知淩峰已經到了醫院,就馬上給鴻哥說道。
現在鴻哥的嘴裏塞滿了各種管子,鼻子也有,就連肚子上面也有一些細細的管子,昔日在溫哥華叱咤風雲的黑幫老大,到頭來依然無法逃脫死亡的魔咒。
聽到淩峰已經到了,鴻哥明顯是精神一震,旁邊電腦上的心電圖則快速的跳了幾下。
洪子菁畢竟是他的女兒,當即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轉身就讓人把淩峰放了進來。
别看淩峰平時是個不大靠譜的人,不過這種時候也收斂起了所有笑容,一臉悲痛的走到鴻哥的面前。
鴻哥看着淩峰威風凜凜的樣子,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他想對淩峰招招手,但是卻根本沒辦法把手擡起來。隻能用手指輕輕的點了點。
淩峰會意,走到了鴻哥的面前,俯首用耳朵貼着鴻哥的嘴巴。
鴻哥很虛弱,說話都已經氣若遊絲---華邦、我的心願,子菁、我的牽挂,拜托、、了、、
鴻哥用極其簡短的幾個字将自己要說的話表達了出來,随即眼皮一番,昏迷了過去,心電圖的波浪線越來越趨于平緩,最後直接就變成了一條直線。
淩峰和洪子菁還呆愣在當場,沒人願意相信這個老人就這麽輕易的就撒手人寰了。聽到報警從外面沖進來的醫生強心把兩人擠到了一邊,開始注射腎上腺素、用起搏器刺激心跳,一屋子人亂哄哄的忙成一團。
幾分鍾之後,一個一聲看着已經變成直線的心電圖,扒開鴻哥的眼皮看了一下已經放大的瞳孔,随即轉身對着淩峰和洪子菁輕輕的搖了搖頭。
淩峰滿以爲洪子菁會悲傷的哭暈過去,但是一轉身,卻看到洪子菁非常鎮定自若的站在自己的身後,不哭不鬧,反而非常平靜的看着醫生慢慢的給鴻哥蓋上白布。
“你跟鴻哥相依爲命這麽多年,他現在死了,你就一點都不傷心嗎?”坐在醫院小樹林的石凳上,淩峰一邊抽着香煙一邊對洪子菁問道。
洪子菁手裏拿着一個鴻哥生前最喜愛的翡翠石球在把玩,聞言輕輕一笑,說道:“人都死了,再悲傷又有什麽用,他有不能、、、呵呵,怎麽可能不傷心,隻是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而已。”
淩峰點點頭,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洪子菁的肩膀,說道:“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我相信鴻哥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爲自己的離去而悲痛欲絕。”
本來淩峰隻是輕輕的拍了拍洪子菁的肩膀,想安慰一下她的。但是卻沒想到洪子菁順勢就倒在了自己的懷裏,身體一抽一抽的就哭了起來。
淩峰終于明白爲什麽剛剛洪子菁會表現的這麽堅強了,還不是因爲那時候找不到依靠的人。現在自己在她身邊了,洪子菁再也忍不住心中泛濫的背上,趴在淩峰的肩膀上就哭了起來。
淩峰楞了幾秒鍾,随即大方的摟住了洪子菁的肩膀:“哭吧,哭吧,哭出來就會舒服了。”
這本是一句客氣話,但是沒想到洪子菁居然當了真,怕在淩峰的懷裏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眼裏鼻涕一起流了下來。原本洪子菁的手裏還拿着幾張紙巾的,但是沒一會就用光了。
正哭的起勁的洪子菁根本停不下來,沒了紙巾就抓起淩峰的西裝胡亂的往自己的臉上抹,哭的越發的酣暢淋漓。
看她哭的痛快,淩峰當然不敢阻止,隻好苦笑着說道:“擦吧,擦吧,反正這衣服也不是很貴,回頭洗洗又能穿了。”
‘噗嗤、、’,沒想到洪子菁居然被他氣的笑了出來,再次擡起頭的時候一張标準的瓜子臉已經變成了大花臉,說道:“你這家夥,怎麽就這麽沒紳士風度啊。”
淩峰暴跳起來:“拜托,你往我身上抹鼻涕啊,你見過那個紳士喜歡鼻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