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咱們府上的車馬,如何還怕宵禁之例,何況今日是去探義成公主的,名正言順。再快怕是颠簸了郡主和蕭公子。”
“你這小蹄子,再要多嘴!隻管快點趕到就是了!”
“婢子明白。”說着,獨孤鳳讓車夫再快馬加鞭一些,終于在戌時三刻過了不久,回到了府中。而蕭銑則半道借了随行侍衛的一匹快馬,提前分開趕回自己在崇仁坊的宅子。進門時,戌時三刻的閉門鼓已經敲了三四百下了——隋唐故制,戌時三刻起擊鼓,六百聲鼓盡(大約要敲十五分鍾)還未回到居住的坊中的,便會被大街上的巡夜兵丁武侯拿獲,以犯夜懲處。
來到這個時代,在大興住了一年半,這還是蕭銑第一次距離犯夜如此接近。此前,謹小慎微的他,可是處處都留有餘量的。
把馬拴在庭院中,也沒精力洗漱,蕭銑解了外袍,便倒在内院床上,連府上的使喚下人也沒喊。這一天的經曆,實在是令他太過震驚,至今都沒有回過味來。
……
前世的蕭銑當然不是處男級别的loser,畢竟都奔四的人了,有家有業,還少不得做工程時全程陪着發包方的人及時行樂.便是可憐的雛兒,他上輩子攏共加起來也上了三四個了,其中也有渾渾噩噩不知珍惜清白的非主牛。對于那些爲了幾台腎機的錢就賣了自己清白的,抑或是在酒吧裏完全不當回事兒的女子,蕭銑前世一點憐惜之心都沒有。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重生在隋朝後,他的童子之身竟然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和節奏結束的。對方不是随随便便的人,甚至可以說,楊雪艾是一個非常烈性堅貞的女子。但是他們又确實隻有前後短短兩面之緣的交情,從頭到尾,楊雪艾都沒有絲毫喜歡上他的理由,甚至在他做下這件荒唐事情之後,依然沒有一絲可以被稱作愛慕的情懷在内。
這一切,隻是因爲楊雪艾要忍辱負重嫁給她仇視的突厥人了,她逮着一個可以一訴衷腸的酒友,便這麽交代了。若是換一個情境,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而且完事之後還需要如此偷偷摸摸,連夜都不能留,唯恐被人發現,這種情境顯然解釋成夢境都比現實要合理。
蕭銑躺在床上,怔怔地出神。他刺傷楊雪艾時,對方眼角因爲痛楚而迸濺出來的淚水,那種觸感至今猶然讓他的面頰有一種灼傷的幻覺。對方那種自虐一樣狂放的縱欲,縱然以蕭銑兩世爲人的風月場中閱曆,也不曾經曆過。
“你最好用力一點兒,把本宮狠狠地弄疼。若是将來被本宮發現你還不如突厥人弄得疼,那你最好将來再也不要犯到本宮手上,也别踏入突厥境内,不然本宮會好生炮制你的。”
“今日本宮流的血,明日要那些蠻夷多流萬倍。所以你但凡還有三分男子胸襟,就别扭扭捏捏藏着掖着!”
當一切都結束之後,楊雪艾還騎在他身上縱聲笑罵:“今日本宮給了你如此獎賞,讓你如登極樂。做人如此快意恩仇,銳意進取,有什麽不好?回去之後,若是你再膽敢爲了擔心那些并不存在的‘功高不賞’而畏葸不前,于國不肯搏命效忠,那你便等着好看吧。那等所爲,真不是男人!”
說完這句話時,楊雪艾還給了蕭銑一個耳光,以及一句:“但願本宮今日調教了你,來日你能成爲小穎想要的那種忠義男兒。那也不枉她讓本宮嘗了頭口水。”然後,楊雪艾才頹然地軟倒在一旁。
“罷了罷了罷了,不玩啥明哲保身了,再低調下去,還是不是個男人!不就是銳意進取效忠大隋麽,咱****釀的就是了!反正咱基礎打得再好,以楊廣的狗熊脾氣,隻怕也糟蹋得更快,要是最終大隋還是因爲慣性亡了,也怪不得咱。要是楊廣真的大越進成功了,咱做一輩子馬前卒也就是了!”
蕭銑起身,用涼水擦了下臉,清醒了一下,随後發出無奈地苦笑。自己終究還是太有節操了,幹不出那種要了女人清白之後還抹抹嘴不答應别人最後請求的無恥事情。
……
次日一早,神清氣爽的蕭銑馬上投入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中去。如今楊廣奪儲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所以就算放棄明哲保身的策略,也不過是提前弄出些富國強兵的方略應應景、湊湊政績而已。
利用辦公時間的閑暇,蕭銑花了半天便修修補補寫出了一整套在心中醞釀已久的削弱突厥、富強國用的方略,而且盡量還不觸動既得利益的門閥勢族的傳統産業,還要突出義成公主和親事件在其中的作用。
日落時分,蕭銑便親自登門,趕到晉王府求見。在姑母的幫助下,蕭銑的東西自然是很容易就遞到了楊廣那裏。表妹楊潔穎雖然心中還有些吃味放不開,但是見蕭銑一臉肅然,是爲正事兒來求見的,也就沒給他臉色看。
楊廣這些日子正在奪儲大計臨門一腳的時候,心中頗爲驕矜,屬于那種下屬不主動來混臉熟便沒空搭理的狀态。以蕭銑此前在諸般陷害**官僚的行動中幾乎不插手的低調姿态,楊廣幾乎都忘了他老婆還有這麽一個侄兒了。
攤開蕭銑獻策的表章時,楊廣猶然挂着戲谑的微笑:“這不是蕭郎麽?怎得在将作監又鼓搗出了什麽奇巧之物要獻給孤不成?”
然而打開看了之後,僅僅幾眼的時間,楊廣就發現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借和親削弱突厥三策:其一爲擴大互市,以鹽茶易牛馬,竭北狄之财力,富大隋之國用,疲敵之鬥志。自古胡虜大有爲之君,皆絕漢俗、尚胡服;棄絹帛、衣皮毛。故每有中原強盛而圖北伐,北狄便棄絕互市,唯掠金鐵以自給。長此以往,北狄仰賴中原所供給者日稀,而财力難竭;所缺金鐵,更賴劫掠,是故民風殘悍未嘗懈怠……
此番朝廷和親突厥,當以醫官陪同公主入契丹,講解醫理,使突厥廣傳飲茶益生、與腥膻相得之醫理。且茶之爲物,乃北地所無。不比鐵器,漢土處處皆可打造。故縱有災荒之年胡騎南下,欲以劫掠茶葉自給亦不可得。
三策之二,乃在榷茶之法。自漢以來鹽鐵官榷,至于漢末,另增榷酒。國朝至今,可比榷鹽、鐵、酒舊制,以官榷茶。此法一則增朝廷之歲入,二則可免民間私商轉運茶葉于邊地,斷絕吐谷渾、突厥、高句麗等蠻夷以劫掠自給之邪念。
三策之末,在于鹽茶鈔引之法:自古新增榷商,無論鹽鐵茶酒,皆不免聚斂于民,故桑弘羊求‘民不加賦而國用足’而終不可盡得。茶之産出,更不同鹽鐵;鹽鐵酒類,産于工、而榷于商;茶産于農而榷于商。若不行鈔引之法,則征稅難免傷農,有悖聖君重本抑末之常态……
以上三策,又可與朝廷疏浚河道,整頓河運相掎角,以浚河而範商運,以範運而厘鈔引,則從本至用、從策至行皆有法可依……”
很詳細,很缜密,而且連實施時可能出現的問題,都盡量想到了不少,雖然不敢說如下圍棋那般預算十招,但是預算三招應對還是做到了。更重要的是,幾條方略都和一年多前蕭銑在清平幹濟科的科舉中所寫的開鑿運河策論配合頗爲嚴密,同時又結合了當下朝廷即将以義成公主和親突利可汗的時政現狀。
“這些,都是你寫的?”楊廣斜乜了一眼,注意蕭銑回答時的神色。見蕭銑肯定回答的時候面色肅然淡定,便信了七八分,“既如此,此前在任一年多,爲何不見多有方略進獻?”
“下官人微言輕,深恐妄言誤國,故而初入仕途僅以觀望揣摩爲主。讓殿下失望了!”
“誤國豈是随便什麽人想誤便能誤的!朝中衮衮諸公,難道不會辨别判斷麽?若是獻了昏庸之策,朝廷又豈能通過。說到底,還是少年人心思不定,沒有爲國建功立業的野望——這次不再惜字如金,究竟是受了何人鞭策?”
“殿下教訓得是!讓殿下見笑了,此番實在是……因爲下官自從壞了宇文述大人聯姻的好事之後,懈怠太久了,以至于被南陽郡主鄙視,又因南陽郡主與義成公主頗有私交,聞之義成公主即将和親的消息愀然不樂,讓下官尋思一些法子善加利用,讓義成公主去有所得。下官心中不甘,才搜腸刮肚尋思得此策略獻于殿下。
下官自知茲事體大,而下官人微言輕,若是由下官上奏,一來并非有司其職,難免越俎代庖;其次也容易爲人所輕;再則此方略還頗不完善。故而要懇求殿下勉爲其難,以己名上奏,方可引起朝廷重視、輔弼切磋。”
聽到這兒,便是楊廣有心繃着一張臉,也不由得莞爾:這厮憊賴躲懶日久,最後居然是因爲被自己的女兒鄙視其太不上進,才急匆匆拿出點幹貨來彌補一下形象。可是既然如此略微逼一下就能逼出來,可見此子平時真是深藏不露,唯有撥一撥動一動,才會展露出一星半點才華。
楊廣不由得喟然長歎:“真是想不明白,你爲何如此害怕立功。”
“回禀殿下。自古滿招損,謙受益。下官年紀還太小,立功過多,升遷過快,并非福祉。下官還想着再侍奉大隋天子六十載,若是等到河南王暮年,下官還能侍奉在朝,才是最大的幸事。”
“說得倒是好聽,罷了,不與你這滑頭計較。既然如此,這份東西,孤便留下,明日以孤的名義上奏聖上,請三省及戶部、工部會商。”
……
PS:以下不算字數。
開皇十九年,出場人物比較多,主要是曆史事件比較頻繁,曆史文最大的問題,是該哪年出場的人沒法推後,當然也可能是我的處理水平問題,還有就是不擅長合并次要人物,這點我檢讨(大神如羅貫中,連陳到這樣的人物都可以被趙雲100%吸收,這個吸收雖然違背了曆史,但是從藝術處理的角度來說很成功。高山仰止啊)。前面幾章寫得有點散,确實是有些沒處理好的地方。但是這些人物,絕大多數也隻是先出個場,與主角混個臉熟,并不會在這個階段就迅速展開與他們相關的劇情,畢竟年紀都還小。
現在總算是收回來了。看書評區這樣,票就不求了,求大家一個耐心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