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郡主嬌軀一震,倦怠的臉龐越發顯蒼白,被剝了情分,不再備受皇帝舅舅縱容寵溺,她不是不後悔。
然而爲陸淩風,爲了兒子,仿佛沒什麽不能犧牲的。
“叩謝陛下成全。”
畢恭畢敬的磕頭,昭華郡主強忍住眼淚,不能哭,跪了太長時間,她的雙膝已經麻木了,踉跄的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膝蓋,緩緩的向外走。
神武帝擡起的手慢慢的放下,眼見她失落的背影,低聲道:“送她回去。”
“是,陛下。”
有了皇帝的吩咐,馬公公立刻選了幾個宮女攙扶昭華郡主。
剛剛安排妥當,馬公公見到瘋魔似的齊王,不由爲陛下頭疼,挺身擋住齊王,“王爺,陛下有事處理。”
“本王要見老頭子。”
“陛下有要務,要不改日?”
“他的要務沒本王的事重要,此事關系到皇家子嗣,關系到帝國,關系到疾風兵團,關系到幽雲二州,還用本王繼續說下去?”
“您請。”
馬公公讓開了,輕聲說:“昭華郡主苦苦哀求,陛下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就算身份大白于天下,陸伯爺一樣管王爺叫義父。”
“既然他叫了本王義父,本王就不能看他被人踐踏,侮辱。”
齊王的火氣并沒消多少,昭華爲兒子陸淩風,自己爲陸天養出頭也沒錯!
“父皇,兒臣不服。”
哐當,齊王撞進了禦書房,直沖神武帝面前。
神武帝揉了揉發脹的額頭,一點不奇怪齊王沖進來。答應昭華,必會讓齊王不痛快。
齊王和昭華哪一個更重要?
以前神武帝會選昭華,現在……神武帝說道:“你給朕安靜一會兒。”
“兒子都沒了,您讓兒臣怎麽安靜?”齊王掰着手指說:“沒有兒子,哪來得孫子?天養答應過我,第二個兒子過繼給我。”
“您真該聽聽外人是怎麽議論他的。”
“我早就說過,您直接把天養封爲齊王世子。昭華也不至于爲保住陸淩風的優勢而拆穿一切。”
“他們說得太難聽了。”
“夠了!”
神武帝阻止齊王繼續說下去。“朕不想再聽你廢話。”
不僅昭華郡主丢人,陸江多出一個庶子,身份足夠特别的庶子。對神武帝掌控疾風兵團不利。
以後他無法用陸天養繼續清繳複國餘孽。
過了明路,陸天養以後無論是做武将還是做文臣都不會太好的前程,哪怕他值的人同情。
齊王也因此氣得噴火,“隻要您冊天養爲世子。把天養放在我名下,兒臣願意一輩子不同您說一句廢話!”
噗通。齊王直挺挺的跪在神武帝面前,“兒臣沒求過您,陸江不配有天養這樣的兒子,昭華……不該再爲陸淩風肆無忌憚的傷害他。懇求父皇答應兒臣。”
“朕不能答應。”
“兒臣……”
“你就是跪死在朕面前,朕也不會答應你!你同昭華不一樣,你是皇子。赢姓子孫。朕對你的期望也不同。”
齊王緊緊抿着嘴唇,拳頭緊緊的握着。擡頭看了神武帝良久,“兒臣明白了。”
利落的起身,沒再同神武帝撒潑耍無賴,齊王很快的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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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華郡主回成國公府後病了三日,成國公陸江在她房門前徘徊了三日,她除了陸淩風之外不見任何人,包括陸江。
“父親。”
“好好照顧你娘。”
陸江拍了拍端着湯藥的孝子陸淩風,目光深沉夾雜一絲難言的悔恨,聲音不輕不重,“郡主爲你付出了許多,淩風你得争氣些。”
“兒子謹記。”
窗戶縫隙中一道人影閃過,陸江顯得越發的痛苦,悔恨,“沒想到當初一念之差,竟引得郡主受盡非議,她不嫁我,會不會還像過去一樣鮮衣怒馬,驕傲肆意?”
“風兒,你不曉得你娘當年到底多貴重,多讓人心折。”
“這輩子我最對不住得就是你娘。”
陸江重重的歎口氣,用讓人心疼的目光看着緊閉的窗戶,“郡主。”
屋子中,昭華郡主靠着房門,緩緩的合上眼睛。
過了好一會,說道:“風兒,你進來。”
“是,母親。”
陸淩風端着湯碗走進來,欲言又止。
“不必爲你爹勸我,我同他之間的事,你不懂。”
“就因爲有他還活着?父親心裏一直是您。”陸淩風站在昭華郡主身邊,“您是無可替代的,誰都沒您重要。男子很容易被美色誘惑,也難免不犯錯誤,顧家,顧着妻子,您何必非要鑽牛角尖?勾搭父親的賤人早就沒命了。”
“……”
“母親,兒子不想看您孤零零的一人。兒子也恨陸天養怎麽……沒死在山上。既然他還活着,對我和您滿腔的怨氣,您再同父親鬧别扭,父親看到他,會想到那個賤人。您不希望父親慢慢的記着她吧。”
“你媳婦原諒你了?”昭華郡主問道。
“我賠了不是,保證不會再有此事,她同兒子和好如初。”
“我沒她的胸襟。”
昭華郡主低垂眼睑,攪動湯藥,“我之所以還留在成國公府,就是爲你,你醒陸,我沒辦法帶你離開。”
哪怕她是神武帝最寵愛的外甥女,當然昭華郡主也不想把成國公的一切都留給陸天養。
“我不會成全他!”
“母親,祖母方才來過。”
“怎麽?那邊剛傳出她寶貝孫子還活着的消息,她就想把陸天養接回來?”
“……您不樂意,父親會同祖母說的,兒子也會去求祖母。”
“不必去求。”昭華郡主嘲諷的說道:“你祖母本事大着呢,嘴上說疼你。卻拉來陸天養壓你一頭,她以爲阿九和姜家容易對付?”
“阿九妹妹和他的婚事……”
“看阿九的樣子,是不會改了。”
昭華郡主盯着陸淩風,警告道:“以後再不許算計設計阿九,這次我當做是莫昕卿色誘你。”
陸淩風解釋:“兒子已經答應同她好好過日子,隻是擔心萬一阿九妹妹進了府,您會很爲難。”
“她都不認爲。我爲難什麽?”昭華郡主的慈愛都傾注再兒子一人身上。“陸天養是你弟弟,我是他嫡母,如何對待兒媳婦。我自有分寸。”
“外祖母對阿九妹妹挺好的,我以爲您會照顧她。”
“阿九從沒對我們客氣過,也沒把我們當做她至親看待。既然她選了陸天養,我很難再欣賞她。你把心放在肚裏,阿九不好對付。萬一他們搬到國公府,你媳婦未必是她的對手。”
到時,昭華郡主自然會幫忙赢氏,這個兒媳婦除了身份是太子之女外。她很難再看到兒媳的優點長處。
被人教唆幾句就去外宅捉奸,弄得……一片狼藉,兒子有錯。兒媳婦不賢惠也是錯。
“過兩天等我身體好轉,你繼續去軍營磨砺。赢氏由我親自調教。”
“赢氏還算懂事。”
“換在平時,她足夠幫襯你,如今不同往日,總不能讓她扯你的後腿。”
“有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
“赢氏再外宅時是哭着回東宮的,太子可曾說過你半句?”
陸淩風很不是滋味的搖搖頭,赢氏起不到作用的話,自己爲何要娶她?還不如娶莫冠傑的女兒,不是阿九,莫昕岚……莫昕卿也不錯。
莫昕卿?!陸淩風心裏一動。
“不是你娶了太子的女兒就能得到好處,太子和趙王等人鬥得正歡,最近兩年陛下明顯對太子冷淡了不少,他尚需要你父親的輔佐,穩住太子之位,不會過分關注赢氏。”
“您說得是,赢氏立不起來,總是麻煩。”
陸淩風贊同赢氏跟着母親學習管家。
昭華郡主喝了藥,“你下去吧。”
“母親您保重身體。”
“你祖母想接回陸天養,你不必阻攔,也不必幫她。”
“是。”
陸淩風小心翼翼的扶昭華郡主上床安置,親自點染助眠的熏香,安排妥當後他才出門。
侍奉太夫人的大丫頭早就侯在外面,嬌滴滴的福身:“太夫人讓您過去。”
陸淩風聞到一股暖魅的體香,輕佻的摸了摸丫鬟比豆腐還細膩的臉頰,“想本世子沒?”
“世子爺。”
“過幾日,我向祖母要你伺候。”
陸淩風抱着她走到柱子後面,肆意放松一陣後,理了理衣領,眼見丫鬟面若桃紅,身體酥軟幾乎站立不住,隐隐有股征服的快感湧上。
以前昭華郡主看得他很緊,不讓他過早的享受美色,他想叫丫鬟伺候都得偷偷摸摸的。
如今他一樣被管得嚴格,成親後,起碼在房事上,母親已經很少過問,赢氏根本管不住他。
“世子爺别忘了奴婢。”
“整個成國公府的奴婢都是我的。”陸淩風自信的一笑,摩挲着丫鬟微微紅腫的嘴唇,“隻要你聽話,伺候得好,本世子收了你又何妨。”
“奴婢一定聽話。”
做世子爺的妾總比嫁給管家或是奴才強,況且世子爺溫柔,相貌英俊,府上的奴婢哪個不盯着他?
當陸淩風走進屋子時,安坐再太師椅上的太夫人正同兒子陸江說話,保養得很好的臉龐皺紋并不多,皮膚白皙,額頭上帶着鑲嵌着綠寶石繡着壽紋的抹額。
“你确定塵兒還活着?就是陸天養?”
“嗯。”
陸江坐在一旁,面色複雜,慢悠悠品茶,“他還活着,齊王和陛下早曉得他的身份了。”
“以前我顧忌昭華郡主的臉面,沒再提當年的事兒,既然确定是他,是你兒子,怎麽也該把他領回來。郡主這些年隻生了淩風一個,淩風太孤單了,你總共隻有兩根血脈,你還想爲昭華郡主不認他?”
“母親。”
“你以前做什麽我都不管,寵着疼着你媳婦我也不過問,塵兒也是我寶貝孫子,你們心狠,我可不能不認他。”
陸太夫人面容凄苦,“可憐的孩子,這是受了多大的罪兒,他娘曉得還不得心疼死?”
“祖母,他娘到底是什麽身份?”
陸淩風突然插嘴,“求求您告訴我。”
陸江把茶盞重重的撩在桌上,冰冷的喝止:“不該你問得,不許問。”
“你沖他喊什麽?”路太夫人護住陸淩風,“郡主太偏激,眼裏容不下人,上代人的恩怨不關你和你弟弟的事兒,家族的繁盛,離不開優秀的族人。你注定繼承你爹的爵位,心胸放寬大點,愛護弟弟,将來他也會爲你拼命的。”
“祖母弄錯了,他是同我拼命。”
“當年他受得苦都是郡主弄得,和你無關。”
“祖母一定要讓他回來?”
“陸家的血脈就要刻在族譜上,不然我閉不上眼兒。”
陸江和陸淩風面露爲難,陸淩風道:“他未必肯回來。”
“你們不行,我親自去找他!”
“母親。”
“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你不肯滿足你的老母親?”
“……好吧。”陸江艱難的點點頭,“回來也好。”
足以打亂神武帝的布局,把他約束在身邊,陸江不會再有難以掌控的感覺,甚至可以用他做很多的事兒。
“我同他誤會太深,想化解很難,母親,他恨我。”
“總得邁出第一步,嫡親父子哪有隔夜仇,以後你對他一點,他會明白你當年的苦心。當着郡主的面,你且護他一護。”
陸老太太拍一下大腿,“正好,離他生母忌日不遠,他縱使此時恨你,總不會連生下他的母親都不認。”
“您看着辦。”
陸江起身領陸淩風離開。
再練武場上,陸淩風再一次被陸江打倒,手中的寶劍掉落,狼狽的仰天躺着,再無戰意。
陸江失望的搖頭,“你比他差多了。”
“我知道。”陸淩風攥緊拳頭,“這輩子我是比不上他。”
他眸子微紅,面容略顯猙獰,“您的一切都是我的,您最疼我,不是嗎?”
陸江收回寶劍,警告道:“多勸勸郡主,我不希望陸天養回來後,再同郡主氣沖突,你想要繼承一切,就要明白一點……盡量改善同他的關系,不求你們親入兄弟,也要相安無事。”
陸淩風撐起上半身,看着陸江,“父親,我不希望自己做了笑話。以至于最後一無所有。”
“我的安排無需向你解釋。”
“父親。”
陸淩風的喊聲換不回陸江的關注,再次躺在練武場上,低沉嘲諷的笑聲透着凄涼,父親的眼中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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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莫冠傑認真的問阿九,“你同意?”
站在門口的陸天養緊張的繃緊了身體。
“我願意嫁他,不管他是陸天養,還是成國公的兒子,我嫁得是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