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時間推算,莫冠傑被關進诏獄半月有餘,他在诏獄裏沒怎麽受苦,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熟悉的面孔被錦衣衛帶進來,沒人同莫冠傑說外面的狀況,關在诏獄的罪臣之間也不許私下交流,莫冠傑曉得狀況不妙。
阿九他們在外少不了忙活。
今日老太太承上的‘證據’除了讓莫冠傑傷心外,亦讓他一籌莫展,就算方才阿九把證據是僞造的,字迹上相差無幾,很難判定書信不是他親筆所寫。
莫冠傑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何事讓老太太恨不得他死?!
他比不了愚孝和事事聽母親話的兒子,可比大多數兒子,莫冠傑自認自己做得不差。
诏獄中每天都有人受刑不過。
阿九是很聰慧,但莫冠傑不能完全放心啊。
“九小姐……”
”大人,請放我侍女進來。”
片刻,靈珊捧着一疊疊卷宗走上來,莫冠傑和庭訊的所有人目光都放在卷宗上,好大的一堆證據!
“這些是?”
“我從小就跟着父親讀書。”
阿九把卷宗一個個取走,很有感情般輕輕撫摸卷宗上标識的日期,“大人曉得我父親帶過許多學生,如今他們有得已經步入官場,有得人同父親一樣做教習,指導更多的青少年讀書識字。”
“開山王殿下曾說,讀書人是帝國繁盛的根基,開山王殿下最大的心願是消滅愚昧,帝國沒一個人都能寫出自己的名字,文化傳承一直是他最爲重視的。”
“我父親極爲敬仰開山王,願以單薄之軀爲實現開山王的遺願進份心力。哪怕緊緊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莫冠傑再一次低頭,耳根微微泛紅,突然覺得自己好高大上!阿九誇得太過分了一點,開山王殿下……莫冠傑納悶自己根本就沒想實現開山王的遺願!
錦衣衛指揮使嘴角稍抽,開山王對神武帝的影響絕對是巨大的,一旦神武帝相信莫冠傑繼承了開山王的遺志,莫冠傑就不是階下囚而是‘活祖宗’。
“我喜歡挺父親指導學生們。遂從我回寫字起。就把父親教導學生們的話和課堂上講得心德都記錄下來。”
“……你太有心了。”
錦衣衛指揮使總算明白這小山一樣的卷宗裏記得是什麽了,好奇的展開一卷,字迹還很幼稚。字體時大時小,中間還有錯字,看起來很像是幼童所寫。
不過書卷上記載的話讓錦衣衛指揮使睜大眼睛,看向莫冠傑的目光多了幾分的敬佩。
莫冠傑更覺羞愧。腦袋差一點縮進胸腔裏,别人不曉得。他還不知道阿九喊口号的本事?卷宗裏一定寫着他是如何教導學生忠君愛國,忠誠于神武帝,如何爲帝國大業舍身忘死。
别說他沒那麽教,他清楚的記得阿九沒有記錄的習慣。的确年幼的阿九像是小尾巴一樣跟着他,可在課堂上,年幼的阿九經常捉弄他的學生。每次學生背書不過,阿九總會屁颠屁颠的顯擺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以及歡快打擊學生們的自信。
這些東西阿九何時搗鼓出來的?
政治目标絕對正确!
錦衣衛指揮使連着看了好幾卷,随着記錄的字體越發有風骨,證明阿九長大了,能記錄的話也越來越多,當然精髓更是讓每一個忠臣都覺得熱淚盈眶!
相信神武帝看後也會把莫冠傑當做舉世無雙的忠臣!
一個人在神武帝面前大談忠心耿耿不難,難得是在生活中,每時每刻不忘對帝王的赤誠。
莫冠傑可以影響學生們,而莫冠傑教出或是自助的寒門學子可以影響更多的人。
這些厚實的卷宗面前,那兩封疑似莫冠傑所寫的書信被比作渣渣,最重要得是許巍……錦衣衛指揮使竟然從卷宗中找到了莫冠傑同許巍交往的記錄……
“當時九小姐也在?”
“是的。”
阿九極爲冷靜,以前尚未恢複前世的記憶,她把真實看得很重,如今嘛,前生僞造證據的事兒,她也不是沒做過。沒個行業都有灰色地帶。
隻是阿九更喜歡抓對手漏洞取勝,旁門左道終究不是上策,在法制健全,檢驗技術出神入化的年代,僞造證據風險太大,她沒有完全的把握不會嘗試。
在西秦帝國,皇帝高于在律法之上,阿九隻需要攻略皇帝一人就可以,而神武帝性情喜歡聽好話,但凡開國皇帝都有點自傲,好大喜功,拍馬屁同樣很重要。
開國皇帝出身越低微越是希望得到所有人的忠誠和信服。
阿九認真分析過,神武帝無限擴大反詩案源于不自信,再加上複國餘孽最近幾年非常活躍,到處散播神武帝是山大王,粗俗等傳言,神武帝擔心被文人看輕。
指揮使認真看着卷宗上記錄的一問一答,許巍仿佛也沒輕視神武帝的意圖,莫非許巍也是被冤枉的?
他又仔細查看了紙張,的确有些年頭了,墨迹不似新墨,以他的精明看不出作假,”過會兒我親自呈給陛下。“
“多謝大人。”
阿九謝過指揮使,面色冷靜如常,心中卻有幾分緊張。
“若莫大人無罪,以後本官也得讓人記錄一些日常的事了,沒準哪一日能用得到。”
“大人說笑了……”
莫冠傑表情讪讪的,不過他這樣反倒顯得更爲真實。
“我以爲大人所言甚是,每天寫日記可以防止忘記重要的事兒或是心得體會,以後緻使養老也可翻看,挺好的。”
指揮使,莫冠傑:“……”
兩人目光一碰即分。
阿九俏麗的模樣深深的印刻在指揮使心中,養個聰明的閨女也挺費心的。
“大人若再沒吩咐,我先回去了。”
阿九主動道:“祖母,分家的事兒趁着父親還沒定罪先辦了吧,萬一父親被陛下問罪。您和大伯父他們有燕國公做靠山也不會受太深的牽連。”
老太太不夠聰明,可也分得出好壞,全心爲她着想的阿九怎看怎麽可恨。
莫冠傑低頭走出大堂,隻留給老太太一個失落的背影,當然不會再給老太太解釋的機會。
“得到時不懂得珍惜,失去了往往追悔莫及。”
“……”
老太太聽後更絕不是滋味,回頭瞪向阿九。
阿九漂亮清澈的眸子似能看穿她。任何辯解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老太太能感到周圍看自己有異的目光,她仿佛就是最狠心的母親,誣陷逼死親生兒子!
偏偏阿九還不讓她輕易脫身。“父親的意思甯可他吃點虧也要讓您和大伯父滿意。”
不用想,老太太的名聲絕對好不了。
老太太想左右還有燕國公在,道:“怎麽分這個家可得我說得算!”
“您放心,我和娘都聽您的。”
阿九扯了扯嘴角。直徑轉身上了馬車,心裏盤算着怎麽把賬本上的盈餘做成虧損!按照莫冠傑的意思的确是想多給老太太點。莫冠傑對财物本就不大看重。
甯可舍給不認識的窮苦人家也不能給老太太。
“母親,我們怎麽辦?”
“去侯府分家。”
老太太捏了長媳一把,這時候也容不得她們退縮了,叫來燕國公府的仆從。耳語了一番,仆從回去給燕國公送信,老太太上了來時的馬車。“既是撕破了臉,我不必再顧忌了。燕國公很快回去宮裏說項,不管老二是不是脫罪,爵位必須是老大的。”
“衙門萬一追究……書信的事呢?”
大太太擔心被衙門追究。
老太太沉吟一會,壓下慌亂,“書信是真的,我呈上書信也是對陛下的忠心,衙門裏的官兒不會尋我麻煩,更不敢去燕國公府,把我逼急了,我直接去找長公主殿下,我就不信治不住阿九小丫頭片子。”
大太太将信将疑,此時她也唯有緊跟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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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神武帝驚訝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孫子懷王,“你看上莫冠傑的女兒?”
懷王妃過世後,懷王一直沒再續弦,太子和皇後催了他幾次,他大多以沒碰到合适的女子爲借口擋掉了。
他很小就被過繼出去,同太子等人的感情不深,神武帝也沒多看中懷王一脈,隻是不想弟弟沒人祭奠才同意過繼的,懷王又是閑王,沒有特别的事兒,他基本上不用進宮或是上朝。
今兒,神武帝也是偶爾聽皇後念叨懷王不肯續弦,被反詩案子弄得煩心,才把懷王叫進來。
神武帝的目光有異,懷王琢磨不明白,莫家也不是頂級名門,他求娶莫昕岚不該引起皇上的注意啊,不是爲給莫昕岚争一個臉面,懷王不會同神武帝提起賜婚的事兒。
“臣心儀莫冠傑嫡長女。”
“嫡長女?”
神武帝目光更詭異了,說不出是失望遺憾,還是慶幸,“原來你看上得不是阿九?!”
懷王低頭道:“莫九小姐尚小,臣更心儀莫昕岚。”
“哎。”
神武帝遺憾的擺手,難怪太子把兒子過繼給懷王,又一項對他不聞不問,“你選莫昕岚倒是不讓朕爲難。”
“陛下……”
“過幾日讓皇後下旨賜婚吧。“
“謝陛下。”
懷王謝恩後恭敬的退了出去。
馬公公飛快從他身邊跑過,直奔神武帝,懷王讓路後暗自思索,有大事了?他還是安分些好,不過皇後下旨賜婚,對莫冠傑總有溢出的,如此也可讓莫昕岚在莫家更有地位,省得再被姐妹們小看。
莫昕岚委屈的樣子很讓懷王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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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懷王出宮,宮門口傳來一陣陣吵鬧聲,懷王定下腳步,發覺宮裏的侍衛如臨大敵,這是怎麽回事?
他想打聽消息,見沒人搭理自己,眸子暗淡了幾分,說是當朝王爺,太子殿下爲生父,其實他比許多朝臣都不如。
宮門口聚集了百十來号人,他們身穿儒扇,默默跪在冷硬的地磚上,把手宮門的侍衛亮出刀劍,防止他們闖宮,不到片刻,四面八方的人彙集在皇宮門口,加入了靜跪的行列。
方才是清一色的儒生,現在有男有女,亦有好幾個身穿官服的朝臣。
懷王楞了好一會,領頭的人,他認識……曾經的北鎮撫司指揮使陸閻王!
跪宮門不稀奇,曆朝曆代的讀書人都做過,甚至有朝臣爲勸誡皇帝撞死在宮門口,然陸閻王領儒生等人跪宮門太過奇怪,畢竟犯在陸閻王手中的文臣也不再少數。
很多人把陸閻王棄武從文當做笑話看,暗自打賭陸天養以後絕對會被文官體系折磨得很慘。
越是讀書人越是記仇!
懷王好奇的站在一旁,不大一會功夫,馬公公捧着聖旨跑出來,“陛下有命,陸天養無視君父,妄言朝政,杖責一百廷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