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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帝國神武帝雖以老秦赢氏後裔自居,但論出身一統天下的神武帝本就是個泥腿子。
據說,當初神武帝尚未發迹時還做過山寨王。
不過,在以勝敗論英雄的年代,神武帝成了最後的勝利者,他曾經凄苦的過去,反倒沒人再提起。
世人隻記得西秦皇族是老秦後人。
穿過凱旋門,有一輛顯眼的馬車停在路邊,一曲意境深遠的箫聲從馬車裏直沖人靈魂深處。
莫昕怡耳朵動了動,猛然記起這首曲子,“爹,莫非是子君師兄?!”
“除了子君,無人能吹出詞曲的意境。”
莫冠傑讓馬車停下,撩開簾子,對面馬車的奢華讓他笃定裏面是子君的信念多了幾分遲疑。
馬車并非鑲金嵌玉,低調的奢華更顯馬車的主人品味和貴重。
守衛馬車的四名身披華貴長裘,面容英俊的奉劍少年氣宇軒昂,身如松柏,俊眼隐藏着傲氣,看他們就曉得馬車裏的主人有多出衆。
陸天養踢了一下馬镫,來到馬車旁,黑瞳中平靜無波,看不出喜怒。
莫昕怡不知怎麽感到平靜的陸閻王盡量隐藏起的戰意。
“陸叔叔,前面的馬車您認識?”
“安國公世子的車架,我想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玉郎——沐焱宇。”
玉郎?沐焱宇?安國公世子?
“他也是紫煙閣排名第一的功臣開山王沐逸和鎮國長公主的孫子。”
聽到陸閻王的說明,莫阿九小嘴張了張,顯然被沐焱宇的身份震驚到了,那人不可能是子君師兄吧。
姜氏在旁邊想着一件事,如果莫冠傑熬過诏獄聆訊後不再外放的話,她得抓緊教阿九背熟京城貴胄的門第和族譜。
開山王是神武帝唯一冊封的異姓王。
冊封時無人反對,除了開山王沐逸是鎮國長公主的驸馬外,神武帝對自己這個妹夫沐逸是言聽計從。
别人想說服固執,粗魯,略有山大王匪氣的神武帝很難,沐逸隻需要動動嘴皮子,也許隻需要拿眼睛嫖一眼,神武帝立刻照他說得辦,聽話得不行。
開山王爲救神武帝而亡,神武帝哭得肝腸寸斷,三個月沒緩過勁兒來。
而一向同神武帝極有兄妹愛的鎮國長公主,在丈夫的靈堂扇了神武帝的耳光,那時雖然神武帝還沒統一天下,但也是天下的霸主之一。
如果神武帝聽勸就不會中埋伏,沐逸便不會爲救他精力耗盡,吐血而亡。
據說沐逸是北燕曾經第一名門的沐家長房嫡孫,當年在北燕就很有名,沐家更是傳承百年的世家,沐逸被稱爲天下第一才子,相貌堪比魏晉時衛介和潘安。
後來,北燕皇帝對沐家突然發難,本欲以謀逆的罪名将沐家滿門抄斬,誰知年不過及冠的沐逸僥幸逃脫後,并沒遠避,而是用計逼得北燕皇帝無法下令,最後隻能把沐氏一族流放西北,本打算在路上再制造血案的。
誰知沐逸卻先被當時還是女大王的鎮國長公主搶去做了壓寨夫君。
開山王和鎮國公長公主的愛情故事流傳得很廣,便是阿九耳朵也灌滿了,忍不住期望将來她有這麽一段以天下爲聘的愛情,有一個天下第一的夫婿。
神武帝能從土匪山大王做到西秦皇帝,最後反攻北燕,沐逸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沒有開山王沐逸,就沒有今日的西秦帝國。
神武帝曾在祭奠沐逸時,痛哭流涕的說,開山王比興漢四百年的張子房隻高不低。
此話也被世人所認同。
在西秦帝國最穩得勳貴就是鎮國長公主一系,她和開山王所生的兩子一女皆爲神武帝所看重。
長子木承恩封世襲罔替齊國公,次子木承遺封世襲罔替安國公,唯一的女兒封昭華郡主,後嫁給成國公陸江。
沐焱宇本是木承恩的次子,後因沐承遺不肯娶妻,過繼到沐承遺名下,兩年前被冊爲安國公世子。
據說沐焱宇有祖父開山王遺風,無論是才學上,還是容貌上都肖極了沐逸。
“陸大人。”
守護馬車的少年昂首闊步走到陸天養面前,拱手行禮:“世子殿下想同莫大人叙話。”
他捧出安國公府的名帖。
陸天養笑了,馬鞭卷起名帖,“下官不敢吃罪安國公世子。”
這還叫得罪不起?
阿九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陸閻王身上,赤紅的名帖在雪地上格外顯眼,從名帖中間掉落的銀票數目也不小……錦衣衛就是再橫,還能比得上皇親國戚?
唰,唰,唰,陸閻王在馬上賣弄起鞭法,他手中的鞭子如同靈蛇将落在地上的名帖卷起,重新送回少年手中,“下官公務在身,不能久待,還請安國公世子爺海涵。”
那張數目不小的銀票,他看都沒看一眼,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催動的馬蹄正好踩在銀票上。
阿九确定陸閻王一定是故意的。
“陸大人敢阻止世子爺?”
來人很是意外,俊臉上帶出幾分不滿,畢竟在京城還沒人膽敢拒絕安國公世子。
陸天養冷笑,此時,馬車裏發話:“你且回來。”
對面馬車的車簾撩開,一位俊美無匹的少年露出大半的俊臉,溫潤的一笑,“的确是我失禮了。”
阿九眼見着安國公世子慢吞吞下了馬車,踏雪來到近前,他一襲月白長裘更襯得俊彥無雙,一雙黑曜石的星眸隐隐含笑,笑容雖是讓人感覺親近,但又不敢親近,生怕亵渎了他。
安國公世子同當初滿腹經綸,布衣遊學的寒門學子差距很大。
此時他如同煌煌美少年,一身的尊貴氣息,給人以無限的壓力,而當年他溫潤如玉,和藹可親……他是子君師兄?
“莫師在上,受學生一拜。”
“不敢,不敢。”
莫冠傑忙跳下馬車,扶起下拜的安國公世子,略帶幾許尴尬,“我不曉得……您是世子爺,以前多有失禮。”
子君這個字,還是莫冠傑送的。
沐焱宇生生的拜了下去,“學生爲遊學方便,隐瞞身份,還請莫師體諒。您既收學生入門牆,豈能因學生出身安國公府,就不認我?”
“莫師,學生當年拜師是誠心實意,仰慕莫師學識,人品。”
“……”
莫冠傑面上露出爲難之色,嚴格說子君是他收入門牆的最出色的弟子,在同子君講解四書五經時,莫冠傑也因他獨特的思維,另有所得。
他曾私下同姜氏商量,将來等子君高中,他便做主把阿九嫁給子君。
從中可以看出,他有多欣賞這個徒弟。
可眼下的情況是安國公世子出身太高,遠不是他這個犯官能攀附的。
他吃夠了開國勳貴跋扈張揚的苦。
開山王之後,鎮國長公主之孫,安國公世子,無論哪一個身份都是最頂級的,也是莫冠傑避之唯恐不及的。
“莫師品行高潔,堅持操守,曾說過人人皆應向學,人人都可讀書。您能收下寒門子君,爲何不能收下沐焱宇?”
“……”
莫冠傑被問得張口結舌,他在辯才上不夠出色,涉及四書五經範疇他沒輸過誰,可一旦涉及人情世故,他便口舌發木。
“我爹不是不肯收下世子爺,而是世子爺家傳淵源,您祖上更是聲名赫赫。”阿九下了馬車,對沐焱宇福身一禮,疏遠的說道:“開山王還被尊爲儒學前輩,兵法大家,治國賢良,同漢初三傑之一的張子房并稱,想必世子爺有開山王留下的手書,我爹不如開山王多矣,不敢班門弄斧,耽擱世子爺。”
“不僅我爹教不了世子爺您,隻怕天下的名師都不敢收下世子爺,況且世子爺才學聞達于天下,爲年輕一代俊傑魁首級人物,早已不需要我爹費心。”
阿九唇邊漫開笑意,阻止安國公世子開口,淡淡的說道:“我爹精力有限,爲輔導更多的寒門學子向學,顧不上已是俊傑的世子爺。”
言下之意,沐焱宇有錢,有勢,有身份,有地位,有才學,你就别再搶占寒門學子的師傅了。
自從沐焱宇到來後,陸天養一直輕輕的拍着坐下駿馬的鬃毛,帶着護手的手一下下的安撫坐騎,大有深意的目光不曾離開安國公世子,直到……阿九開口,他不能不分神留心莫昕怡。
他眼底含着一絲的激賞,京城的閨秀若是能得沐焱宇另眼相看,不得高興的昏過去?
唯有阿九對他冷淡,疏遠。
他準備去看沐焱宇受挫的樣子時,卻看到沐焱宇眼底的異樣,不由得心裏咯噔一聲,唰得一聲跳下坐騎,高大身體擋住莫冠傑父女,阻斷沐焱宇看向阿九的目光,“時候不早了,下官還得向皇上複旨,還請您讓一讓。”
“我不敢耽擱陸大人公事,你且領莫大人去錦衣衛,我送師母和師妹回莫宅。”
沐焱宇寸步不讓,含笑道:“莫師便是如今不認我,我依然敬他爲師。望陸大人看在我的薄面上,多多照應莫師。”
“下官奉旨帶莫大人一家回京,姜夫人和莫小姐自然由錦衣衛護送。”
陸天養臉上的銀鷹面具仿佛更冷了幾分,“世子爺不想抗旨罷。”
“走,先去莫宅。”
“是。”
陸天養翻身上馬,坐在馬上拱手,“世子爺,下官告辭了。”
錦衣衛右指揮使陸天養才是不給安國公世子面子的第一人。
阿九被姜氏拽上馬車,暗自咂舌錦衣衛勢力到底有多龐大?連鎮國長公主一系都不放在眼中?
“娘,您不舒服?”
“不是。”
姜氏面色冷了幾分,摸了摸阿九頭上的辮繩,“我不願意回京,隻因不想見到你爹的姨娘,以及你的嫡長姐莫昕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