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一九八五年,葉伯煊提爲少将。
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忽然迷失了方向……
他和夏天用着略顯失落的聲音表達道:“這可能是我人生最輝煌的時刻了,不會再有超越。”
夏天喝的臉色發紅,她瞬間轉頭看向那個無數人眼中的英雄。
……
“我要不要做點兒其他?在其他行業再有所成就?”
夏天的勸解聽起來有些語無倫次:“不可以,葉伯煊,不可以任性。你這時候不是該最滿足嗎?這怎麽滿足大勁了啊?”
夏天咽了咽口水,她要是不斬釘截鐵地斷了眼前這位的念頭,葉大少真能幹出來不可回頭的事兒!
“一代将軍,峥嵘沙場,你的那些經驗、你當誰都能有?你不希望教後輩人?你難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得了?
你該在最正确的位置,培養出一批又一批像你這樣的人物!誰說不能超越?看着年輕軍官能在新時代取得成就,那就是超越你自己!”
……
也許葉伯煊是真舍不得脫掉那身軍裝,或許是夏天說的很有道理,這個念頭,葉伯煊隻跟夏天表現出一絲絲火苗,又瞬間飛灰湮滅了。
他開始試圖重新尋找自己、給自己制定目标、鼓勵自己重新燃燒起心中的那把火。
……
十年後,在九十年代中期……
夏天似乎在一夜之間成了熱門人物。
這是因爲她柔中帶剛、親切的形象,用着平實、準确的用詞回答各國記者的提問。
隻因爲她的人生中有了這一幕,她過去年輕時的照片、她的履曆、她的半生成就、被一一翻出。
凡是關注夏天的人們總會發現,這個女人無論在哪個年代、她扮演任何角色,她的各方面都诠釋了“優秀”的定義,一時間被國民大贊。
而一九九五年又向上邁了一格的葉伯煊,他認爲他是借着媳婦的光,一時也被挂在了風口浪尖上。
對于葉伯煊來講,這是一種奇妙的感受。無論是開會之前,還是在大院裏行走,别人和他說話的第一句總是要帶上一句恭喜。
很顯然,大家對他再升一格已經沒什麽意外。倒是他的妻子讓大家有了更高的期待,因爲每一個人都愛國。
葉伯煊仔細回憶了一番,還是夏天生鬧鬧和小碗兒時被人經常恭喜吧?
夫妻倆爲了躲開這一時的名聲大噪,他們在最“風光”的時刻,一齊撤退了。
這次的遠行。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
對于夏天來講,這次的假期旅行,她認識了好多葉伯煊曾經的手下,她也知道了很多他心底的故事。
已經人到中年曾經的軍人們,他們幹着不同崗位,可當他們看到葉伯煊站在面前,他們的表情、他們那一聲聲激動的“團長”,又是那麽的相似,聽的夏天都心熱。
有一個當了地方稅務局局長的戰友,他激動地捧着vcd當着戰友們面前打開。接上線頭,連上電視。
夏天赫然發現電視裏正播着葉伯煊閱兵的片段。
她聽到瞬間響起的鼓掌聲,她聽到那個男人抹了抹眼角說:“我見誰就給誰放這一段,我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團長!”
那一張張臉,他們一起在戰場上捆綁成一條命,十多年過去了,他們想那個場面、想他們的團長。
夏天聽着、看着、感受着……
原來他有那麽多的戰友;
原來他過了這麽多年,還能準确的說出當年那些人在他手底下犯過的錯誤;
原來他也挺能說的,他能健談的形容當年大家稚嫩的樣子。
原來他們這些人喝多了,會一同念出那麽多戰友的名字。想戰友想到會哭;
原來葉伯煊不止會安慰她夏天,他還會拍一拍那些中年漢子的脊背。
……
夏天對照着手中的名單,那上面有着詳細的地址,“我說。是這吧?”
就在夏天想找人确認的時候,隻見離她們幾百米的地方,有一個破舊的木頭門打開,夏天聽到了熟悉的大嗓門。
“寶蛋兒那個死孩崽子!等老子倒出空非得抽他一頓!”
一個中年女人雙手費力的抱着木頭桌,邊走邊回嘴道:
“他都多大了?你别老人前人後的罵,大小夥子都容易罵廢了!”
……
葉伯煊和夏天身着便裝。他們站在遠處默契地駐足看向那對兒夫妻。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個賣面條的攤子支起來了,攤子的旁邊還有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坐在小闆凳上,他的手邊有一個倒放的自行車,他在修理着車輪。
……
“大山。”
馬大山仰頭看向面前的葉伯煊,他半張着嘴……
“馬大山!”
“到!”馬大山本能的站起,他嘶吼着回答聲中有了哽咽。
過路的行人,坐在圓桌邊兒等着吃面條的人,他們都看向了葉伯煊,也疑惑地看向那個哭的不能自已的男人。
“團長?團長!”馬大山向前邁了一步,瞬間哭的像個委屈的孩子,他流淌的淚是他内心這些年深埋的辛酸,他不知道該說啥,隻知道一遍遍重複着叫“團長”。
自行車被馬大山的腳踢翻了,車輪轉動着,那轉動的速度就像是馬大山的人生,它前一刻還安安穩穩,可忽然加速了,他卻沒有握好車把。
葉伯煊大掌連續拍打了幾下馬大山抖動的肩膀:“哭什麽!怎麽不知道去京都找我?”
馬大山彎着腰,他的眼淚滴到了水泥地面上:“給你丢人了!”
“胡說!”葉伯煊壓抑着胸口的起伏,壓抑着向上翻湧的酸澀。
……
趙玉鳳拉緊夏天的手,說話之前先歎氣出聲:
“聽荷花說的吧?唉!人啊,就是命。他脾氣不行,轉業了尋思回原籍當個官兒吧,結果被分配到工廠裏,說是其他地方都沒名額。他不愛幹、老有情緒,雖說是個官……”
夏天握着那雙粗糙的手,看着面色老相的趙玉鳳:
“你們就不對,怎麽不找我們?至少分配上會更公平。我荷花姐和劉行天就是個例子,當時都被頂替了,後來不是幹上刑警還發展不錯?現在應該是個二把手。怎麽能讓他去工廠呢?不得志、還談什麽發展?”
趙玉鳳邊哭邊搖頭:“就是命!就是命啊!去廠子幹好也行,廠子還黃了!”
屋裏的葉伯煊朗聲出口,他對着痛哭流涕又激動的馬大山呵斥道:“我還是不是你團長?!馬上準備去京都!修自行車,你那一身力氣就幹這個?給我重新闖出個人樣!”
……
當葉伯煊和夏天啓程時,在這個偏遠省有很多中年漢子聚集在了一起,他們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老兵。
這裏面有現在過的不錯的,也有像馬大山一樣近期準确去京都找“團長”的,他們齊刷刷的對葉伯煊敬了一個軍禮。
坐進車裏的葉伯煊,他第一次毫無掩飾的在夏天面前流淚了,他看着那片黃土高坡,說的是:
“如果有一天祖國需要他們,他們仍舊義不容辭,這就是老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