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擡頭的日子時,夏天把自己到腰的長發給剪成齊耳短發了,額頭梳着厚一些的齊劉海。她跟蘇美麗在一起時,從後面看差不多長度的小短發和身形跟對兒姐妹花似的,本來夏愛國還不樂意閨女禍害那麽長的頭發,跟個假小子似的,可是等剪完後看到效果也就沒說啥。
老太太看到夏天的樣子,直喊着心疼,那麽好好的大辮子,這孩子眼睛不眨地就說不要了就不要了。你說誰家好好的大閨女梳這麽個小短頭。但大概是夏天長的确實太好,連老太太老一代的思想,認爲梳辮子才好看的人都得承認,她這小孫女換了發型比原來看着更機靈了。
劉海也就是老太太說的小門簾齊刷刷的帖子額頭,有點擋着小眉毛,一雙水靈靈的鳳眼就像閃動着小智慧似的,強烈的吸引别人對這雙眼睛的注意。再配上那小臉型和其他五官,顯的年齡極小,還滿滿地給人柔和感。
老太太一邊摸夏天的頭發,一邊不住口的誇:“我小孫女長的就是好,這多虧是新社會,沒有強搶民女啥的,要像過去有大地主或者占山爲王的活土匪,我小孫女要還這樣,奶奶都得跟着擔心吃不下睡不着覺。”
夏天笑眯眯聽着老太太的誇贊,心裏也極爲自得。上輩子隻算是普通偏上類型,跟現在長的雖然有點像,但還是差太多了。而這一世她用後世經常看美女的眼光挑剔自己,都覺得自己長地可真不差。
夏玲正月十八那天就去縣城報道了,小姑夫又特意在頭一天回來一趟囑咐她挺多,最後還用挺江湖義氣的語氣說:“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姑姑和姑夫都跟你一個縣城呆着呢。去廠裏平時爲人低調謙虛一些,但要是真碰到了欺生惹事讓你受委屈地,你就到家找你小姑。平時廠裏要是休息沒啥事就到家去吃飯。”
老爺子和夏大伯也都在夏玲脾氣問題上,跟夏玲進行了深刻的探讨。
夏老頭的主要意思是:你爺爺你爹都是農民,那廠裏幹部子女特别多,你别啥事都跟在家跟你妹妹似的愛嫉妒。到那你也嫉妒不過來,沒人給你仗腰眼子,更沒人跟你妹妹似的不和你一句兩句話的計較。少說話多做事,咱農村走出來的,做人要踏實。
聽的夏玲好脾氣地不停保證。家裏主事的兩個人才算放過她。
大伯母鄭三彩也知道夏玲的脾氣,還讓她别像她小姑夫說的似的休息就去人家,這樣太添麻煩。那家裏可不止你小姑和姑夫,還有倆老人呢。讓她更是甯可被欺負,也得壓壓脾氣。
鄭三彩一尋思老爺子說的,那廠裏有的是有背景的人,揪出哪家都比她閨女一個從農村走出去的要強,再一想到夏玲的脾氣,真是擔心死了。
現在想想,原來覺得夏天不如她閨女夏玲能幹,但她侄女夏天性格清冷不愛惹事,更不愛說人是非啊!那孩子放出去才叫省心呢。可這個呢?還真不好說。還不如當時讓夏玲去當兵呢。管咋地的,部隊環境單純,爲人處世啥的也簡單啊。現在去想這些也沒用了,隻能多嘟囔閨女,讓她知道輕重。
夏玲就是在大家磨磨叽叽地囑咐聲中離開夏家去了縣城。村裏也慢慢都知道了夏大伯家出了個去縣城當國家工人的事兒。村裏羨慕嫉妒恨地都有,但大多數人都是淳樸的,覺得人家老夏家孩子有出息跟着同樣挺高興。
據說夏鳳她婆婆在家指桑罵槐好多天,說夏大伯家偏心眼,把大姑娘嫁出去就不管死活了,别說工作就連口吃的都不送,傳的話特别難聽。
讓出門溜達去别人家唠嗑的老太太聽說了,這次老太太決定自己出手。她大兒媳婦實在是太不頂用了。
老太太上門連口水都沒喝,就站在李寡婦家門前大聲地質問這些年給她家的東西都算咋回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從夏鳳幾年前嫁人回娘家開始的事,到最近懷孕了餓地孩子都要保不住了,連聲質問。
村裏附近看熱鬧的人這才知道這些事。老太太又問了大家,她大兒子平時處事有沒有過仗勢欺人的時候?大夥當然搖頭證明。
她就把李寡婦自己鬧事,還老扯吧她大兒子硬生生說成是書記仗勢欺人的說辭說了。你說都爆料出這些内幕了,這時候就是平時跟李寡婦交好,沒少幫她一起扯老婆舌的都掉頭攻擊李寡婦不仁義了。
後來還是大姐夫趕回來把老太太送回去地。就這樣,老太太這一次出手,讓李寡婦也有點畏懼了。農村是個大集體,想要在一個村裏好好生活,這個名聲還是很重要的。如果積怨太多,在過去,村裏人開會投票都容易把敗壞村裏名聲的人家趕出去地。她消停了,夏鳳也過起了安穩養胎的日子。
夏天在正月裏時也沒去她姥姥姥爺家。蘇美麗也不知道是閨女要當兵興奮是咋地,就是心情好想把好心情給點娘家。當然,她還沒犯傻到這事還沒闆上釘釘呢,就拿出來往外說。隻是覺得日子會越來越好。
正好趕上她二姐家的外甥女要出嫁了,她回趟娘家送自己繡的枕巾當慶賀去了。結果心情挺好的去地,回來時臉色都挺冷的。夏天問她娘這是咋了,蘇美麗還挺慶幸沒帶家裏的幾個孩子去呢。
夏天這段時間開始跑三千米到四千米了,每天累的跟死狗似的,實在是一想到腿着走挺久去姥爺家就渾身疼。蘇美麗這才放過她們,夏秋自然說給妹妹做飯搭把手也沒去。
蘇美麗就回了句:“你二姨肚子又開始不舒服了,啥樣還不知道呢,你姐結婚你也别去了。别啥事又找上咱家,咱家不幫又賴上咱家。”
夏天覺得她娘回她姥姥家指定是發生啥不愉快的事了,問了幾遍,她娘也不搭語,她也就不打聽了。她娘生活智慧比她高,連打架拉仗都深刻的經曆過,經驗十足的,她就算知道啥也出不了啥好主意。
就這樣,冬去春來、萬物複蘇的時候,夏大伯開始組織大家開始育苗了。等小苗長出了小綠芽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齊上陣的開始耕地。
耙地之前需要揚肥,這活又髒又累。别人眼中的夏天,都沒幹啥重活,而她卻覺得要累的直不起腰了。
又量米數,又确定每畝施肥多少的。耙地之前還要把稻草一堆一堆的弄到一起燒掉,不然的話插秧不能直流。就這樣肥揚完了,這第一遍地才叫耙完。
夏天覺得是不是該歇歇了?夏大伯又組織大夥開始泡田。還得有人在一旁看着。夏天就納悶了,這咋這麽多活呢?
要早知糧食是這般粒粒皆辛苦,她上一世一定不浪費盤中餐。就她現在能堅持的狀态,還是因爲天天被她哥揪着強身健體後的效果呢。不敢想象,她要沒鍛煉,她是不是頭一天就得暈倒成爲村裏的笑談啊!
等到插秧時,滿村無論男女老少的,全員加入了這次插秧戰役。夏天感覺自己的腰眼看就要斷了,她苦兮兮的小髒臉擡頭看别人時,發現她的速度是村裏最慢地。她奶奶比她可速度多了。
小夥伴王小芳正好擡頭看到夏天的表情喊:“夏天,你幹不動就歇會,等我忙活完去幫你。”她倒是好心,關心朋友的心都讓她忘了平時的腼腆。一嗓子喊出口,附近的人都聽了個真亮,然後擡頭觀察夏天。
夏天欲哭無淚,你們要不要這樣啊?你們怎麽可以用看窩囊廢的表情看我呢?我真的很努力好不好?她是真的從沒過過這樣的日子。每天早上四點多鍾就下地,中午就在地頭吃飯。她娘更辛苦還得跑回家做飯給帶過來。
夏天有幫她娘的心,卻沒那個力啊。看來關鍵時刻還是兒子可靠。她哥活似一台後世的插秧機,速度嗖嗖地。
夏天擡手擦了擦汗。她現在臉上指定比當初笑話夏冬小泥孩的時候還慘。估計早是一道道黑印子了。流汗又有灰,快和泥了。
幹完了一天的活,夏天對她爺爺奶奶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嘴角牽強一笑。連跟王小芳道謝的力氣都沒有,就被夏冬那個小屁孩一邊用鄙視的眼神看她,一邊攙着她胳膊,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進屋什麽都不洗不想地,就往炕上一倒。不知道因爲啥,就覺得憋悶無力。她剛幹幾天活啊,那她當兵走了,她爹娘和哥哥,還有爺爺奶奶這麽大歲數可咋辦啊?這麽累,要人命啊!她悲歡離合般的就嗚嗚地哭了。
夏冬進屋想喊她姐起來。他都幫忙進屋給他姐送洗臉水啦。你說就他姐那形象,比平時他玩了一整天藏貓貓上樹下爬造地還慘。
就他這不愛美的人,都覺得挂着那一張髒臉不洗洗說不過去啦,他姐居然能不嫌棄自己埋汰,直接就倒着。他特别想用他姐平時教訓他要講究衛生的口氣好好氣氣他姐,結果還沒喊呢,就聽見他姐的嗚嗚聲。
夏冬輕手輕腳的把臉盆放好,又蹑手蹑腳的溜出去關好他姐這屋的門。
出去了也沒告訴任何人他姐哭着呢。他自己分析了下,他八歲了哭鼻子都不好意思被其他人知道,更何況他姐十七呢,他得保守秘密。
小小的人兒坐在外屋門口,手裏甩着樹枝子開始考慮怎麽辦啊?他姐幹活是落後份子,好沒有面子啊。怎麽才能幫到她,不讓她哭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