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上公共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因爲臉盆被柳煙樹踩爛了,她隻好就着水龍頭潦草了事,牙膏牙刷水杯什麽的也都不可能用了,水靈随意漱了漱口,便帶着銀行卡和手機,以及手機充電器,穿着昨日皺巴巴全是汗漬的衣服出了宿舍。
或許因爲天色還早,柳煙樹還沒那麽早來蹲點,水靈如今與監舍大媽的關系極好,她笑嘻嘻的與監舍大媽交待一聲,說縣城有家店招臨時工,她想去看看,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了,監舍大媽點點頭還樂呵呵的朝她揮手作别。
可水靈的好心情,并沒有伴随她一路,事實上剛走出學校大門,她那晴空萬裏的心情就蒙上了一層灰灰的烏雲,原因無他,就因爲張己誠站在校門口等着她呢。
今日張己誠沒穿那套裝模作樣的西裝,而是穿着一身印着骷髅圖案的T恤和黑色的垮褲,學棒子國的那些小明星染了個金黃色的頭發,幹瘦的身子故作潇灑的斜倚在銅鏽斑駁的鐵門上,手裏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尺長禮盒,看見水靈從校門口出來,趕緊的迎了上去,将禮盒往水靈面前一橫,笑道:
“妹妹,這麽早去哪兒啊?是不是回家去呢?不是我說啊,煙樹昨天做得也太過份了,我一早知道了這件事就訓過她了,這不帶着禮物來向你賠罪了嘛,别生氣了,好妹妹……”
惡心,還好妹妹?!水靈瞟了眼那包裝俗氣的禮盒,一手揮開擋在面前的張己誠,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按照正常人的思維,被毀了幾乎全部的家當,自然會生氣,所以水靈也沒必要裝模作樣,正眼都沒施舍給張己誠一個,連最最普通的虛與委蛇都懶得做,完全當這人不存在。
張己誠本來人就幹瘦幹瘦的,活像營養不良的非洲難民,被水靈伸過來的手一揮,淬不及防的就被揮開了,他一愣,看了看手中花了幾十元買來的禮物,心中一陣納悶兒,怎麽還會有小女生不吃他這一套的?難不成把她給氣狠了?
緊接着張己誠便再接再厲的跟上了水靈,在她身邊甜言蜜語的哄道:“妹妹,你還生氣呢?哥哥不是都代煙樹給你賠禮道歉了嘛?走吧,跟哥哥回去吧,對了,你還沒吃早飯吧,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下館子好不好?”
“走開!”下了坡,水靈在一片梧桐樹下站定了腳步,看着車來車往的街面,雙眸含着冷冽的光,然後一點點轉移道張己誠的臉上,語氣森冷的宛若整個人陷入了阿鼻地獄,一字一字道:“張己誠,從我面前消失!”
她不能讓張己誠再繼續跟着自己了,她要去銀行取錢,之後坐車去縣城,如果張己誠再這麽跟着自己走下去,水靈能自己賺錢的消息很快就會敗露,她不想這麽早就讓水奇知道自己能賺錢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哎呀,妹妹,這麽點事根本就沒有必要這麽生氣的,你知道嘛,哥哥把你的照片給了南城那家公司看過了,你長得那麽漂亮,他們很滿意,說如果5萬一個月你不滿意,可以給你開6萬一個月……”
“我讓你滾!”
再也受不了張己誠這自說自話的謊言,水靈控制不住的當街大喊了起來,張己誠太無恥了,還弄了她的照片發給魔窟?!難怪上輩子她在南城一下車就被人帶走了,原來在潥水的時候張己誠就已經與魔窟的人談好了買賣她的價格,無恥,無恥得讓水靈想一把掐死這個賤男人!
而水靈的突然爆發,讓張己誠愣了一下,旋即那張原本笑意吟吟的臉一下就變得猙獰可怖,他也不顧路人的紛紛側目,伸手一把扣住水靈的手腕,咬着牙看着水靈,道:
“喲,給臉不要臉是吧,要不是看你長得漂亮,哥哥我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要你回去?你說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整日在外面不回家,家裏人得多擔心?今天由不得你了,走,跟我回去!”
說着,便動手扯着水靈的手腕就要将她往回拖,然而,還未等他使力,水靈一個小擒拿手過去,隻見她身子一轉,便扳着張己誠的胳膊移動到了他的身後,随着張己誠的一聲慘叫,水靈一隻手扭着他的胳膊,一隻手壓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比張己誠矮上許多的一小姑娘,硬生生的将着瘦高個男人壓制得動彈不得,隻聽她冷聲道:
“張己誠,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想把我帶到南方去幹什麽,我心情清楚明白得很,我不是柳煙樹,沒有那麽天真,也知道在潥水有你大伯一手遮天,奈何不了你,可是你也别忘了,外面的世界很廣闊,你大伯張樂彬手再大也沒辦法遮住整個華夏的天,你乖乖的别招惹我,咱們倆井水不犯河水,你若還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打攪我,魚死網破誰不會?我們走着瞧。”
說罷,在路人的指指點點中,水靈放開了張己誠的胳膊,轉身擠開圍觀的人群跑遠了。如果是在前世,身在黑暗世界中的她可以毫不猶豫的選擇卸了張己誠的一隻胳膊以儆效尤,可是這輩子她很幹淨,她的履曆很清白,不想因爲張己誠這麽個人渣,讓自己背上任何污點。
水靈跑遠,張己誠惱羞成怒,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栽在一個小姑娘的手裏,人群之中,他疼痛難耐的揉着自己的胳膊,一面在腦中陰狠的想着怎麽報複回來,一面又驚歎原來從不被水家人放在眼裏的水靈,居然什麽時候學了這麽身防身的功夫的?
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覺得水靈似乎并不好惹,但他現在也沒有别的更好的人選了,水靈的照片已經給魔窟發了出去,魔窟的5萬定金他已經收了,而且最近毒瘾發得厲害,那5萬定金他早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如今水靈是再難對付,也得把她弄到南城去交貨!
想着該怎麽才能将油鹽不進的水靈弄到南城去,張己誠一路揉着胳膊回了水家。他媽雖然屬于再嫁婦,但本身張己誠父親那邊的勢力在潥水就不弱,大伯張樂彬還是公安局的副局長,隻不過他爸爸身體不好死得早,呂靜這才嫁給了水奇。
那水奇也是個有意思的人,繼子,妻子娘家的侄女,全都照顧得好好的,零用錢等一切花費在潥水都稱得上上乘,可就自己的親生女兒,是怎麽怎麽都不待見,可以說在水家,任何一隻阿貓阿狗都能騎到水靈的頭上拉屎,這完全都是水奇常年無形中縱容的。
所以張己誠要把水靈帶到南方去賣了,當真有恃無恐,自己爹媽都不要的可憐蟲,他張己誠肯替水靈尋一條出路,給一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一路揉着酸疼的胳膊穿過後街,張己誠剛走到水家門口,就聽見呂靜那尖利的哭嚎聲,以及水靈奶奶那難堪至極的辱罵聲,他忙定睛一看,隻見水家門口整整齊齊的擺着一溜兒花圈,花圈中間一個大大的黑色的“奠”字,而兩邊的挽聯上均寫着“沉痛哀悼張己誠男士一路走好”,“無名人士敬挽”……
小地方的人,因爲經濟不發達,所以帶來的負面影響就是思想特别的不開放,迷信又保守,花圈這種東西,在潥水人眼裏是極其不吉利的,雖然對平日工作生活沒有多大的影響,但是被人明目張膽的送了十個花圈擺在門口,這不僅僅是在打張己誠的臉,還在打整個水家的臉。
但這一沒構成人生傷害,二沒造成利益損失,就算報案了,将背後主使抓回來也不能判刑事罪,更何況,人家賣花圈的也說了,送花圈的人是在網上下的訂單,他們隻管接單和送貨,其餘的與他們無關。
要知道,潥水人是很迷信的,得罪誰也别得罪發死人财的人,這些人都是傳說中能通陰陽的人,否則怎麽敢做死人的生意呢?于是派出所的人來了,做了份尋常的筆錄,也就隻能這樣不了了之。
但派出所的人和送花圈的人都走了,花圈卻留在了原地,十個花圈那是多晦氣的東西啊?别說幫忙把這些花圈丢掉,就是周圍的鄰居連看一眼都覺得會倒黴,水家人更是不敢動這十個喪氣玩意兒。
面對這種事,水奇也是一籌莫展,正打着電話趕緊請潥水殡儀館的人來幫忙把花圈擡走,水靈的奶奶就一直在罵呂靜,說呂靜的兒子也不知在外面招惹了什麽禍端,這下可好,連帶着整個水家都要遭殃。
在門口一直觀察着情勢發展的張己誠,聽了半天之後,當即決定不回水家了,不管他惹了誰,十個花圈擺在門口,這關頭還讓他進水家門兒,不是自找晦氣嘛?
然而他這一走,因爲張己誠,水家被人送了十個花圈的事兒,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以野火燎原的速度在潥水傳開了,不管水奇将那十個花圈最後如何處理,整個水家,包括張己誠,都已經在潥水人心中蒙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這陰影可能不會給水家人帶來任何實際上的傷害,可是也足夠讓他們每一個人心中郁塞好大一陣子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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