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與青春的悅動,都被一種黑暗的光芒覆蓋,整個世界都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你知道我在找樂手吧。”
“是的。”
“那你怎麽不打了。”
鏡頭裏,不斷切換着周閏發那種審視,與顧小凡不安的神态,原本寬闊的世界仿佛都因爲周閏發的出現變得狹窄局促了起來,那種莫名的壓力,讓觀衆席上不少人都爲顧小凡扮演的安德魯捏了一把汗。
傑克·尼科爾森看着周圍人的表演,不由微微挑眉道:“這個中國人真是厲害……”
才開始2分鍾,根本連劇情是什麽很多人都不知道,大家都已經被周閏發帶來的那股壓力代入了劇情當中,讓在座的每個人都感受自己是坐在鼓架前的安德魯一樣坐立不安。
對于大部分演員來說,你需要給他好的舞台,燈光,劇情,聲音,他才能令觀衆相信自己扮演的角色在銀幕中故事。
而有些演員,則什麽都不需要,隻要他站在那裏,給他一個特寫,他就能讓整個鏡頭裏故事變成真實世界,毫無疑問,周閏發就是這樣級别的演員。
直到周閏發走後,這個世界才恢複了明亮……人們的心情才稍微輕松起來。
可就這麽一個簡短的開頭,所有人心裏都伸出一種奇怪的念頭,哇……這真的是一部好電影……
現場的這些人與普通觀衆不同,很多人都是電影的大行家,對他們來說,電影能否打動他們,很多時候不是畫面與劇情,而是要一種氛圍,一種情緒。
對于坐在黑暗中座位上的人來說,發着光的銀幕上的上劇情與人物或許會令人印象深刻,但是在很多時候,一開始當連人物與劇情都還沒搞懂的時候,其實是情感與直覺在起作用。
沒有人說清楚這是什麽東西,這就是表演藝術的微妙的地方。
在這裏,他們仿佛已經與現實世界區隔開來,與主角一起生活在銀幕中了。
湯姆漢克斯不由望了老道格拉斯一眼,眼神分明在說:“這個周閏發真是不輸給你啊。”起碼這個開頭,《爆裂鼓手》與《燭台背後》打了一個平手。
這個評價非常的中肯,因爲事先沒有誰能想到,周閏發這個在好萊塢混迹多年的三線演員會有如此的表演功力。
跟随着鏡頭,人們開始慢慢進入了叫安德魯青年的生活。
你很快可以感受到,這個年輕人非常的普通,他孤獨地學院裏走動,從門縫裏羨慕地看着那些樂團的正式樂手表演,自己則隻能趁其他人不在的時候,在鼓架前練習。
他沒有朋友,晚上會在喜歡的女孩打工的店,買快餐,偷偷多瞧兩眼,卻不敢多說什麽。
平庸的小人物,既自卑又孤獨,這與那些平時電影裏天天開******的美國大學生截然不同,卻更加的現實。
現實生活不是電影,那些佼佼者終究是少數,碌碌無爲的普通人才是大部分人的生活。
每個人都渴望改變自己的生活,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唯一可以的就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認爲有價值的事情,等待機會的到來。
主角安德魯就是這樣的人,他整個平庸的人生中,隻有有打鼓一件事情,可以證明自己與衆不同,也是他唯一的價值所在。
所以他在無人注視下,依然聽着大師的錄音,悄悄地模仿着,努力着。
看到這裏,所有人都知道,這時候照着所有勵志電影的套路,安德魯該開始遇到一個機會了。
而鏡頭裏的故事,也果然就是這樣發展,周閏發扮演的知名指揮家弗萊徹,在一次挑選樂手中選中了他,一出老套的名師挑中璞玉的劇情再次發生。
《死亡詩社》《聞香識女人》都是講述學生與不良成長環境抗争的故事,甚至連《功夫熊貓》都是這樣。
這些故事中的學生,都有一個愛護他,引導他的老師,帶領他沖破各種世俗庸碌的迷霧,抵達高尚的靈魂彼岸。
安德魯第一次嘗到了“隻要努力就會成功”的喜悅感,他感到自己的命運即将要被改變了,滿懷這種愉悅感,向着自己暗戀的女孩提出的約會邀請,也得到了最美好的回應。
劇情到這裏,坐在影院裏的人,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接下來應該是這對師徒在一起磕磕巴巴,去參加比賽,獲得一個又一個榮譽,然後因爲成功,年輕人迷失自己,老師苦心拯救,浪子回頭的劇情。
當安德魯進入他夢寐已久的樂團時,一切都顯得那麽新鮮,那麽興奮,可接下來的一幕可出人意料的,人們都準備接受那預期中陽光雨露的溫馨了,
可是他們跟着安德魯的視角奇怪地發現,樂團裏的人與他想象中的不同,沒有任何那種他預料中的驕傲與享受的表情,每張臉都很緊繃,甚至是痛苦。
就連觀衆都感覺到了些許微妙的氛圍,此時,隻聽“滋”的一聲極爲微小的推門聲,所有人樂團成員都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仿佛都被劍指着喉嚨一樣。
嘈雜立刻變爲了安靜……
一身黑衣的弗萊徹走了進來,一個長鏡頭,他輕輕脫下帽子,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麽有任何台詞,沒有什麽誇張的表情,可當他站在指揮架前,很多人不知道爲什麽都不由自主地緊張吞了一口口水。
周閏發并沒有做出任何什麽嚴厲的表情來,卻帶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令人覺得烏雲蓋頂般的壓抑。
終于那隐藏的許久的邪魔終于亮出他的尖牙,隻是爲了顯示自己的權威,弗萊徹聲稱有人演奏跑掉調,然後逼着樂手一個個現場表演,直到他最終抓住了一個胖号手。
“你看什麽……地上又沒有巧克力?擡起頭,看着我。”
弗萊徹望着那個胖樂手,所有人都看到胖樂手目光中閃着淚光,膽怯脆弱,需要鼓勵,就像是一隻小動物一樣無害而需要關愛,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忍心去傷害這樣一名孩子。
“你知道自己跑調了嗎?”
“是……是……”
“那你他媽得不吭聲~?!”
那聲殘忍而暴怒咆哮回蕩在教室裏,胖号手眼淚留下來,低着頭被弗萊徹趕出了門。
可等着胖号手抹着眼淚,情緒崩潰地離開,弗萊徹就帶着一種玩味的笑意坦誠:
“跑調的不是他,不過他既然連自己都不能确認是否跑調,那讓他滾蛋也不委屈他。”
影院裏的人,都與安德魯一樣,在心裏倒抽了一口涼氣,看着這個爲了樹立自己的權威,毫不留情毀滅一個學生在音樂上信心的邪魔在肆意揮灑他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