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繼續練習了幾遍，心思卻越來越亂，最終停了下來，走到了約瑟夫的身邊，有些吃味地小聲問道：
“教授……我不明白，他的技巧節奏明明遠不如我，爲什麽你們都在專注地聽他的演奏？”
“不是節奏的問題……你沒感覺到嗎？”約瑟夫望着顧小凡的眼神越發的凝重：
“鼓是一種最直接的樂器，同一隻鼓棒，同一隻曲子，同一個人，隻要内心的情緒不同，敲擊出的音就會産生不同的氣質……
你的‘鞭擊’非常出色，像是優雅的指揮棒劃過空中，可他的‘鞭擊’卻猶如靈魂爆炸而出的烈焰，耀眼得令人渾身刺痛……真是恐怖的專注度啊…”
旁邊的霍伊斯也輕聲道：“你仔細看，不光光是音的氣質不同，而且他正在進步……”
“有嗎？我怎麽感覺不到？”伊安望向了奈奈與傑弗森，兩人也都搖搖頭，表示自己聽不出來。
“你聽不出來嗎？他每一次‘鞭擊’……都比上一次節奏要準确千分之一秒左右，或許更少……但是确實是在進步。”約瑟夫眼中罕見地露出敬佩的神色：
“真是恐怖的内心力量啊……自己竟然能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了嗎……”
伊安聽着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覺得很不服氣，心裏暗道你們這些老教授都是老眼昏花了，說什麽胡話呢？
什麽氣質不氣質，什麽内心不内心，演奏隻是技術罷了，聲波不過是一種音頻，有什麽玄乎的東西？
他想上前去兩步，仔細聽聽他們口中所說的顧小凡的進步……
可一靠近顧小凡的鼓架的區域，伊安就莫名感覺到四周的溫度截然不同，空氣似乎有一種灼熱的感覺……
伊安不由吓了一跳，爲什麽他會有這種感覺，是顧小凡身上汗味，體溫……不……不僅僅如此，還有一些奇妙卻仿佛在熊熊燃燒的東西，讓整個空間沸騰着。
而站在這個距離，顧小凡的每一次鞭擊，造成的“音”在空中振蕩，像是炙熱火紅的鞭子一樣抽打着他的耳膜……
伊安心裏有些震動，他不明白爲什麽顧小凡的“鼓音”會帶給他這麽奇妙的感覺。
可馬上，他就意識到一個令他不敢相信的事實。
能讓平凡鼓聲轉化爲如此令人震撼的聲音，已經遠遠超越了技術的範疇。
他伊安的鼓聲就像是一個照相機照出的照片，真實而準确，可顧小凡鼓聲卻宛如梵高的畫，哪怕隻是簡單勾勒出一張平凡無奇的木凳，就給人美不勝收的感覺……
從平凡中提煉出無限的美感，這才是所有藝術工作者夢寐已久的藝術之境啊……
怎麽回事……隻是一名區區才練習兩，三年鼓技的演員，怎麽會步入藝術之神的領域……？
伊安全身戰栗間，突然發現顧小凡的手停了下來，原地坐着閉上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安甯。
他沒有說任何話，也不是那種傾盡全力之後的虛脫，而隻是閉着眼。
“顧導演，你的手沒事情吧。”霍伊斯忍不住上前，沉聲問道。
顧小凡眼皮都沒有擡搖了搖頭，做着輕緩的深呼吸，拿出手邊的繃帶再綁上自己的開始流血的虎口一層。
“他是不是有些不對勁，要不要休息一下。”伊安這時候才從剛才那種玄妙的感覺中清醒過來，心裏也是暗暗驚訝。
剛才是錯覺嗎？
這個中國人的鼓聲依然很蹩腳啊，爲什麽自己一下子有種被完全征服的挫敗感呢？
這時候約瑟夫也終于滿臉複雜地走了過來，對伊安道：“不用打擾他了，你去練習你的吧。”
“可他……”伊安轉頭望着自己的老師，顧小凡這雙眼失神的樣子，完全是一副行屍走肉一般啊，真的沒問題嗎？
“他沒事，你沒看出來，他隻是要所有的思維，注意力都放在一個地方，沒有任何多餘的注意力去做别的了。”
約瑟夫臉上充滿了敬佩的神情地道：“從來沒聽人說鼓手在這種好狀态下，能把自己的手打斷了，你放心吧。”
伊安并沒有意識到，就在剛才這一刻，他已經徹底失去了與顧小凡競争的機會，顧小凡已經踏入了他無法到達了領域。
無論技術上差多少，在鏡頭上，他們都已經不是一個層面的鼓手了。
顧小凡多年來的努力雖然看似進步緩慢，但是量變的累積，總有一天會産生質變，從平凡到傑出，雖然隻是一個窗戶紙的距離，有些人走了幾十年，但顧小凡卻在這天晚上做到了……
而接下來幾天，發生的事情，令約瑟夫也越發不可理解了，顧小凡如此強度的練習，按理來說，第二天手肯定會酸麻到擡不起來了。
可顧小凡卻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幾乎這種聚精會神的練習。
就算他擁有鋼筋鐵骨一般的身體，不至于受傷，但是肌肉上的酸麻感，卻是無可避免的啊……
事實上，顧小凡确實感覺很難受，遠遠比其他人能想象的痛苦更甚百倍，“動作巨星”系統雖然不斷修複他手上的小傷痛，但是他每一次敲擊動作還是能感覺到肌肉撕扯帶來巨大疼痛感。
很多時候，都疼得他想要吼出來，有時候會令他痛不欲生，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停下來。
老天給予他這樣的系統，并不是讓他投機取巧的，還是憑借自己的努力，用自己行動證明他才是配得上表演世界的最高榮譽。
而他成敗已經不是屬于他個人了，更是爲了他代表的中華民族文化團體的地位是否能得到更高的認同。
所有中國影迷，那些中國電影業的演員，導演，音樂人，所有那些支持我的人，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會把我把我感受到的，我學習到的，領悟的一切都傳揚下去，去超越所有的競争者，讓所有人都仰視我們，仰視我們中國藝術家們的才華與光芒……仰視我們這個偉大國家的文化……
我需要站在巅峰，需要一群站在巅峰的人，去完成我的夢想，奧斯卡之路并不是結束，而是一部階梯，站在最高點的人，才擁有最高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