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妖進城,百姓被屠戮,孩童被抓,場景卻被處理的極緊張又輕松,特别是江流兒救下女孩被山妖追逐的那場戲份,很觀衆都驚訝地發現。
這一個長鏡頭在運鏡上,也卻不像是偷懶的靜态鏡頭,完全是3D攝像機旋轉鏡頭追逐,竟然完全是以高難度地第一視角跟随追逐戲,跟着鏡頭穿梭,從街道,民房,山林,懸崖,溪流,鏡頭精妙的追逐着江流兒的動态。
令人拍案叫絕的鏡頭調度,各種穿插的小幽默鏡頭,可令人大呼過瘾的動作設計,令人目不暇接。
打擊感不再是花拳繡腿,竟是有真實物理碰撞的厚重感!
節奏不再是催眠曲,竟是張弛有度,錯落有緻,高潮疊起!
鏡頭感更是張力實足,也不再平鋪直叙,而讓人感覺到了屏幕裏的力量!
觀衆都看着目不轉睛間,緊緊捏着拳頭在心裏叫好,小風與大羅那些扮演山妖的話劇演員們,都自豪地挺直了身闆,旁邊的動畫師們也是激動不已。
這些鏡頭都是通過這些不知名的話劇演員,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摸爬滾打地做出來,動畫師們後期在一幀一幀調出來的。
無數個日子的努力與心血,才成就了這麽高水準的追逐戲。
前面一位30多歲的好萊塢動畫迷,不由仰着脖子感歎道:“這追逐戲怎麽比皮克斯,藍天,夢工廠看着還過瘾……”
老廠長聽到了不由輕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當然比老外的好,這可是咱們美術廠手筆~”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腦,可顧小凡卻聽得極有感概,很少有人知道,上海美術廠的動畫具有一種非常特别的東方神韻,與美國,日本動畫最大的區别就是:
動畫的角色,在靜止,說話的時候,一幅和披風都是繼續飄動的,就是鏡頭裏永遠都不會有靜止的時刻……而在追逐與動态中,這些細節的動員軌迹又會被設計成相反的方向,形成一個極爲有韻味:氣韻流動的美學,這是純粹中國美學的東西,也是常人根本不會注意到的細節。
你隻會通過“感受”到這種美感,但是你說不出所以然來。
觀衆們心目的挑剔與批判都已經慢慢消失了,那些美國,日本動畫死忠的孩子們,也完全抛下了“這是中國動畫嗎”的問題,開始目眩神迷地沉迷在大銀幕的世界中。
老廠長與何鐵軍就聽到前排那個小男孩,身子維持着傾出座位的姿勢,不斷笑着,驚呼,向他媽媽問出自己不懂的情節:
“他怎麽掉到水裏去了~”“這個小和尚沒摔傷嗎?”“孫悟空怎麽還沒出來呢?”
這些問題要是在别的電影播放出小毛孩在問,大人肯定都會心煩意亂,但是在這座影院裏卻沒有人介意。
大家心裏都在與那個小孩子一樣,等待孫悟空的出現,等待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個大英雄的歸來。
直到銀幕裏的江流兒輕輕揭開那道黃紙符,放出了大家心目中的那隻野猴子,所有大人都恨不得跟那幾個前排的小毛孩一起歡呼雀躍。
失去法力的大聖從山中躍出的那刻,哪怕是已經被封印沒有那麽攪動天地的法力,哪怕是沒有了他的金箍棒一身戰衣。盡管如此,當孫悟空不過隻是從這棵樹跳躍到那棵樹頭時,影院裏也響起了一群小屁孩的感歎聲“哇~~~~
那些大人們,都在在心裏爲自己的童年朝他們又臭屁又得意地一笑:“切。真是沒見識啊。”
也有不少人,悄悄拿下來自己的3D眼鏡,清理了一下鏡片上的白霧,輕輕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爸爸你爲什麽哭……?”前排的小孩突然有些奇怪問自己正在揉眼睛的父親。
那父親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胸口被什麽堵住似的說不出來,隻是看着銀幕上的江流兒跟在孫悟空身後念叨:
“齊天大聖,孫悟空,身如玄鐵,火眼金睛,長生不老,還有七十二變,一個筋鬥雲啊,就是十萬八千裏。”
父親才是小聲地對孩子緩緩地道:
“小的時候,爸爸與江流兒一樣,一直覺得自己有一個守護神。我從沒見過他,可我知道他一直在那裏,在我心情不好或者快要挺不住的時候,我都告訴自己,至少還有他會陪着我,所以我不能就這樣放棄。
那樣的感覺伴我度過了很多個年頭,以及很多的艱難時刻,因爲它讓我以爲,自己一直都被神靈眷顧着。
直到慢慢長大,經曆了一些事,那種幼年時的被眷顧感漸漸消失,世界終于變成了它該有的真實的樣子。
我做事情漸漸不再有僥幸心理,因爲摔了那麽多跤後,我終于知道,自己也不過是個凡人,哪怕到最後一刻,也不會有人來救我;
那時,我才發現,那位被我稱作守護神的人,我慢慢感應不到了。
天地間,又隻剩下了我孤零零一個人……”
父親說道這裏,擡起頭,愣愣地望着銀幕上那個猴子:“今天,他終于回來了。”
那位父親說這話的時候,旁邊的幾個年輕姑娘正在看着孫悟空與石神打鬥,不斷地說着“好帥~好帥~”
父親看着那個歸來的猴子,卻像是看着現在的自己,曾經年幼的自己身邊也有了江流兒這樣的孩子。
曾經認爲自己無所不能,桀骜不馴的少年,終究也會承擔屬于自己的責任,看着旁邊的孩子因爲豬八戒,因爲山妖笑笑鬧鬧。
父親的眼中卻隻是盯着那個手腕法印一直隐隐作痛,與山妖石怪鬥争的猴子,看着他一次次被打入石中,看着他被人踩在腳下,一次次地站起來,繼續呲着牙,沖上去。
他不再隻是去招架抵擋,不再隻是路見不平。他終于知道自己爲誰而戰,爲何而戰。回頭無岸,立體非佛,他都不去管,他隻仰着天,他隻從地掙紮出渾身力氣,沖上去。
沒有法力,沒有如意金棍棒,沒有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裏,他卻還是那隻記憶中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