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觀衆不知道何時開始起,隻要看着那隻黑色烏鴉在雷電中翺翔,就忍不住感到無比的興奮與期待。
老廠長面對這些掌聲,臉色卻更加憂慮,因爲他知道這些掌聲是送給顧小凡的,而這部動畫電影裏卻沒有顧小凡,接下來,當這些觀衆沒有看期待中的那個面容,還會認可大銀幕上發生的一切嗎?
顧小凡輕輕把老廠長扶到座位上,感受老廠長的雙手都因爲緊張而不住顫抖,也看到旁邊何鐵軍,小風,大羅他們滿臉的緊張。
前排有個6,7歲的小孩正在問他爸爸:“這個不是動畫片麽?爲什麽有這麽多大人來看?”
那個30歲的爸爸沒有作聲專注地看着銀幕,旁邊媽媽學着孩子的聲音奶聲奶氣地回道:
“因爲你爸爸和這些叔叔一樣,一直在等大聖歸來啊,等啊等啊,就長大了……”
是啊,每個人心裏都在期盼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回來,從兒時認識那隻猴子之後,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認識日本一個叫鳴人的笨蛋下忍,還認識了一個叫路飛的朋友,還有一個叫柯南的永遠長大不大的小孩,一個叫坂田銀時的混蛋。
在美國,還有一個大鐵疙瘩叫鋼鐵俠,有一個拿盾牌特帥的美國隊長……
可是那個猴子,這麽多年你都去幹嘛了?還在花果山逍遙快活嗎……
人們期盼地看着那大銀幕,忽然聽到了一陣陣呼嘯的風聲……雲層中雷鳴隐隐,一個熟悉又遙遠的說書聲緩緩傳來:
“話說,在很久以前,有個猴王孫悟空,他法力高強,神通廣大……”
飓風呼嘯撥開銀幕,左右分開,現出一直猴子。
所有孩子,年輕人,中年人,老人都仰着頭長大了嘴巴。
山巅上的猴子,大紅披巾吃飽了風,凜凜飛揚,曳紅整片天際,眼前高聳千丈雲塔,宛如從九天而下潑墨而鑄,升起一片佛光萬丈,仙庭兵馬,盡是些高高在上,盡是些趾高氣揚,十萬神将捉他一人,還要踏上十萬隻腳,要他永不翻身。
可那隻熟悉的猴子沒有昂首挺胸的站着,不再是頑劣,狡黠,魯莽,隻是孤零零地坐在尖峰之上,四處都是懸崖,像是形單影隻的人……
每個人看着那好似在囚籠裏的猴子,卻好像看着自己,那是一種無可奈何,英雄末路,這猴子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卻還是沒逃,這些個對手金光铠甲,高高在上,出戰時也要敲鑼打鼓,好不痛快地狂指着他鼻子罵他,損他,可他還要是要來。
小小的猴子,哪怕是天地孕育所生,卻還是太小渺小了。
可誰讓我不服呢?
看着大銀幕,人們的眼睛開始模糊,已經分不清那隻猴子是齊天大聖……還是從童年中長大的自己。
分不清那些金光四溢是十萬天兵天将,還是每個人要命對的現實與命運。
曾幾何時,我們還小,幻象自己能改變世界,縱橫四海,爲這個我們看不慣的醜惡世界改天換地……
我們也曾經幻象自己幼小的身體裏,在長大之後有着無堅不摧的能量,踏破所有一切不平,不公,不義……
可終于一天,當我們長大,發現自己真實的渺小……對着現實與命運,何嘗不是看着這烏雲壓頂的十萬天兵天将。
睜開眼睛,天上地下,學校公司,電視網絡,誰不是對你要你做這,要你成那,到處都不是那些二郎真君,八臂哪吒,托塔元帥……
我們孤零零地站在山巅之上,無力反抗……無法掙紮,因爲我們隻是凡人,隻是普羅大衆中的一員,隻能靜靜地等待命運的審判……
突然!
那曾經在46年前在同一塊大銀幕上響起的《闖将令》,随着唢呐聲的吹波浩蕩而開,一梭水銀瀉地的銅鑼鼓點,猶如雲撞天層,轟爆起雷鳴戰歌,猴王踩着萬丈高的怒火,一躍而起!
什麽巨靈神将,什麽二郎真君,什麽九天玄女~!
“去你的吧!”
看着那猴子揮舞千鈞神兵,在空中把那金光四溢的神兵天将猶如洪水潰堤一般沖垮潰散,真是好不痛快啊!好不痛快!
那些二十,三十歲的男人,也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毛頭小子一樣,伸長脖子,跟着那一曲酣暢淋漓的叮玲咣啷的鑼鼓聲,心随着幕布上的猴子一起翻騰跳躍,手恨不得要拍得通紅。
“啪啪啪啪啪~!”“打得好~!”“好~!!”
現場原本緊張的老廠長,小風,大羅那些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電影開始一分鍾,竟然是全場的雷鳴般的掌聲,這哪裏是電影啊,這明明像是一場現場的表演啊。
與那些前排那些沒心沒肺,咯咯笑聲,拍手鼓掌的孩子們歡樂模樣不同,那些三,四十歲的人們,雙手用力拍着,眼睛都微微紅着。
顧小凡看着旁邊已經看呆了的老廠長,不由小聲道:“老廠長?你還擔心這片子不和他們口味嗎?”
“不……不擔心了。”老廠長滿臉的激動,臉都在顫抖着,連連道:“不擔心了,不擔心了……”
何鐵軍這時候也是摟了摟老廠長的肩膀,豪聲道:“我早說了吧老爺子,咱們拍得可是所有國人心中中國上下五千年最帥的男人,怎麽會沒人喜歡呢?剛才這《闖将令》可是咱們專門請胡登跳大師,重新編曲的,可比64年那版本有氣勢多了吧。”
顧小凡聽着不由瞪了何鐵軍一眼,心想你丫剛才還不是吓得要死。
這時候鏡頭一轉,劇情來到了江流兒父母的故事,這時候人們才從久遠的熱情中回過神來,開始用挑剔的目光審視這個這部動畫電影的每一個細節。
可當江流兒父母出現在鏡頭裏,那一個個特寫鏡頭,打着他們的臉上,你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瞳孔中的導演,臉上肌膚的斑點時,所有的那些生怕看到粗燥畫面的人們心裏都一陣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