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學裏,我就是loser,孟曉俊和王陽老師,就像是哈雷彗星的星核而我像是哈雷彗星的尾巴一路跟随他們,接下來,我還當過失敗的老師,和留下的男友,我一直是社會裏最底層loser,同學們,人是平等的,但人生是不平等的。”
顧小凡盡情地接着成東青地口說着劇本的台詞,卻好像是描述自己的故事。
他與成東青一樣的“卑微”,他其實從小起就一直忍受着失敗,失敗所帶來的自卑,這些沒什麽好丢人的,這就是我!
如果說我這個導演成功,我怎麽成功了?我還不是在這個小劇組裏,帶着你們一幫群衆演員演戲,别說比好萊塢的劇組裏,就算比起華誼,新畫面也差得遠了。
而我做演員成功嗎?旁邊的鄧操,黃壘都早在業内備受肯定,而自己隻是一個還沒有進入主流市場的新人,他離成功還差得遠得很。
顧小凡望着台下這些人的眼睛,心裏突然有種冒名的直覺。
其實台詞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種感覺,那種煎熬在失落,挫敗,自卑的負面情緒當中的掙紮,這些完全可以分享出來,這些過程會給予台下這些人最需要的鼓勵。
無論是作爲學生角色,還是群衆演員。
“我從來就沒有什麽dream(夢想),我也不知道什麽是dream(夢想),我隻知道什麽是failure(失敗)。”
“别的我講不好,講到failure(失敗)我草稿都不用打,同學們,中國的學生是全世界最容易失敗的,因爲你們面臨着全世界最殘酷的考試,教育部公布的1993年升學率,初中升高至是44·1%,就是說近600萬人失敗了,高考生活率是33·9%,140萬人失敗了,來“新夢想‘參加托福和CRE考試的,我算過比例,平均是個學生中隻有一個人拿到美國獎學金出去,又有3萬多人失敗了。”
顧小凡話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每一波的絕望與壓迫感都加重一層……一波波的情緒堆疊着,令人踹不過氣來。
漸漸地,随着顧小凡的這一個失敗的描述,台下所有的群衆演員都被觸痛最敏感的神經,無不動容。
顧小凡說的學生,但是群衆演員們卻聽到了自己,演員何嘗不是跟這些學生一樣,每天在面對失敗……一遍又一遍的。
而沒有人知道,顧小凡說的也是他自己。
就算他擁有的系統又如何,就算在能有劇本又如何?
在表演雖然是一個集體項目,但是對他這位導演兼演員本身而言卻是無比的孤獨。
那種孤獨感之下,沒有人會給你任何歸屬感,在鏡頭前,當作爲導演兼主演的你,會不斷面對比自己更好的演員,知道未來将會有無數的人看着他,會質疑你利用導演的職權欽定自己爲主角。
所以當你陷入泥沼之後,隻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獨自爬行前進。
你努力爲自己的疑問找到答案,不斷地在心裏咒罵自己,與内心深處的自我辯論,試圖尋找突破極限的方法。
這些都是隻能是你一個人完成,你甚至找不到任何來教你。
朋友,父母,親人,任何跟自己有關系的人,都無法幫助你,你所能指望的,隻有你自己一人。
顧小凡在黑闆上用力寫下“despairing(絕望)”的大字。
“failure(失敗)無處不在,人生如此despairing,(絕望)這就是現實!”
顧小凡渾厚的聲音回蕩在教室裏,令每個人都感覺到無比的壓抑。
鄧操扮演的孟曉俊,愣愣地看着顧小凡,心裏萬分驚訝他掌控衆人情緒的能力,就連他都被帶進去了。
“掉在水裏,你不會淹死,呆在水裏你才會淹死。”顧小凡扮演的成東青引用了孟曉俊說過的話,但是卻有一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你隻有遊,不停地向前遊,那些從一開始就選擇放棄的人,不會失敗,因爲他們從一開始就已經失敗了,失敗并不可怕,害怕失敗才真正可怕。”
“我們隻有從失敗中求得勝利,在絕望中尋找希望。”
當顧小凡幾乎是用惡狠狠地語氣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全場都是鴉雀無聲。
他每一個字就擊中了在場人的心裏,這一刻他們忘記了自己是在演戲,好像隻是做爲群衆演員的身份,看着顧小凡這位年輕導演訴說與他們一樣的經曆。
他們看到了一個無奈和悲慘寫在表情、語氣上,内心卑微卻又無比強大的人。
這一刻不是情感上可以煽動,而是真正靈魂上激蕩着的共鳴,台下的小六率先鼓起掌來,然後海濤,老刀……以及所有群衆演員都發自肺腑地鼓起掌來了。
這掌聲不是僅僅是送給劇情裏的成東青,更是送給顧小凡的。
這是演的嗎?他們已經分辨不出來了,好像這部電影裏的成東青以及與顧小凡身影重合了,沒有人分得清兩者的區别了。
鄧操站旁邊,沒有鼓掌,隻是好像被什麽東西觸動,好象是第一次認識顧小凡一樣,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那麽“土鼈”的成東青,顧小凡卻演得如此的容光煥發,光芒四射。
這種魅力,不是像他那樣張揚而耀眼的自信,而仿佛是一束黑色的光芒,卑微卻坦然,無比的強大。
如果我站在台上……我能有這個能力嗎?鄧操心裏突然湧起:“我不如他”的念頭。
鄧操愣在當場,鏡頭無比準确地捕捉到他這個表情。
直到聽到一聲“停!”,緊接着一群幕後人員們,都熱烈地鼓掌着,這場戲每個人都完美無缺。
“顧導演的絕了~”“我聽着都好激動啊。”“一條就過了,厲害!”
一衆群衆演員,都飛奔到了鏡頭那裏準備看回放,看看有沒有自己的鏡頭,每個人都迫切地想知道剛才鏡頭拍到自己沒有。
“拍到我了~”“有我有我~”“哈哈~我露臉了~!”
一群群衆演員叫嚷的同時,黃壘卻是看着鏡頭拍了拍鄧操的肩膀,稱贊道:
“操~你這幾個配戲的鏡頭有水平啊,反應完全在點上,太精彩,你以前就是配戲有點不專注,這次真是出彩了。”
鄧操心高氣傲,配戲時老是想自己表現,往往有些“過”,唯獨這次放下身段,表現的很是完美。
鄧操苦笑連連,心想我哪裏是配戲好啊,剛才自己完全是被顧小凡帶進去了啊……被壓得一塌糊塗啊。
這時候不用等到後面一場,兩人高下已分,劉施詩冷哼一聲,清澈的臉龐上帶着一份得意,望着高媛圓:“你輸了。”
“唉……”高媛圓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我輸了呀。”
就在劉施詩等待高媛圓繳械投降,不再糾纏顧小凡的時候,突然就見高媛圓緩緩走上去了,當中衆人的面,輕輕用手指點了一下正在看鏡頭的顧小凡。
顧小凡最煩人打擾他看鏡頭呢,一轉頭很不耐煩地道:“誰啊!?”
還沒反應過來,高媛圓笑顔如花的臉龐就湊過來了,輕輕在他唇上一吻。
全場這兩百号人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