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陸昊進入放逐之地,已經過去了九十九載,今天,就是大拍賣場與他約定的最後一天。
“不知道那家夥會不會出來,如果不出來的話,那樣也好。”
狐臉管事與一個同伴在用神念交流,這百年來,大拍賣場面臨着五祖會的巨大壓力。
如果陸昊不出來,正好以此爲借口,撕毀雙方當初的協議,将陸昊和他的親友一起交給五祖會。
眼見時間一點點到了,在這裏等候的生靈們稍有些騷動。
就在這時,一道光門突然出現,緊接着,陸昊從光門中出來。
衆生靈精神一振,忍不住去窺測陸昊的虛實。
結果大出意料,陸昊的大道,仍然就是八種,倒是他的肉身,如今卻極爲古怪,顯得牢固無比。
這可不似血肉之軀!
“他這是什麽意思,到了不朽境,肉身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他将肉身修煉得這麽強悍,難道能憑借肉身來硬扛大道之力?”
“呵呵,人族的想法,别出心裁,或許我們也該研究一下肉身的鍛煉了。”
若換以前,陸昊這樣做,隻會得到一片置疑,但是現在,他每一個選擇,都被人認爲别有深意,值得細細揣摩。
陸昊從光門中出來之後,先是與極武社衆人點了點頭,然後看着狐臉管事,狐臉管事立刻上前,笑着道:“閣下放心,我們的承諾,比大道還要穩妥!”
“如此多謝了,我欠你們一個人情。”陸昊道。
換了别的不朽,狐臉管事對“欠個人情”的說法會不屑一顧,但陸昊這樣說,卻讓他喜形于色。
這就是實力所帶來的不同,有實力者,一言可值金千,無實力者,空喊大話也隻能招來噗笑。
陸昊并沒有多過耽擱,便直面着規則塔。
說是塔,其實是一團塔狀的雲層,隻不過不是水汽凝聚,而是可怕的力量聚成。
陸昊用神念去探測,但是神念投入這雲層之中後,便立刻消失,就連一點波紋都沒有形成。
“我進去了,你們多保重。”陸昊回過頭來,對親友們再度揮手,然後邁步進入雲層中。
規則塔沒有大門,但是處處是入口,隻不過無論多少生靈同時進入規則塔,彼此之間,都不會相遇。
陸昊才一踏入,隻覺得眼前滄滄茫茫,一片迷糊。
他早有準備,立刻點起清心妙谛香,然後盤膝坐下。
随着神念投入眼前的一片迷糊之中,自己仿佛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
此一世界中,他誕生于一個大富大貴之家,自小錦衣玉食,但一朝風雲突變,家中一個僮仆受他羞辱,逃離家族,數年後回來報仇,将他家滿門誅殺,唯餘他一人,貧病傷殘,受盡折辱。
雖然陸昊也數次想要振作起來,或者投靠大勢力,或者拜師學藝,或者曆經艱險獲取奇遇,然後想要反殺回去。
但每一次,都被那個僮仆擊敗,他的一切,從女友到修爲到寶物,都被那個僮仆接收,然後他再次被放開。
在絕望之中,陸昊服下了祖傳配方配制的劇毒,想要一死了之,但毒汁入心之後,他猛然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規則塔的試煉之中。
但爲時已晚,“他”已經死了,而真正的陸昊,則盤膝坐在滄滄茫茫的雲海之中,在他面前,則是一枝燃盡了的清心妙谛香。
“果然如此,雖然在穹帝的記憶中知道,規則塔中會有這麽一出,但真正遇到時,還是讓我中了招啊……不知不覺,就陷入苦海,難以自拔。”
陸昊神智恢複,明白自己第一次闖規則塔失敗了。
若不是清心妙谛香将他喚醒,那麽當他在服食劇毒之後,就會真正死去!
這就是規則塔最可怕的地方,面對的敵人,可不僅僅是武道上的強者,更有多舛的命運,還有自己内心的弱點。
陸昊點燃第二枝清心妙谛香,閉上眼,繼續投入神念。
但這一次與前一次又不同,這一次他成了一個宗門的大弟子,奉師命去救了一個武者家族的遺孤,結果這遺孤被師傅收爲關門弟子,又很快奪走了他暗戀的師妹芳心。
而陸昊本人,因爲郁悶之中,誤交了名聲不好的朋友,受到師傅的責罰,被關在古洞中枯坐面壁,偶得前輩所遺留的武技。
本以爲此後可以揚眉吐氣,結果大敵攻入宗門,師傅帶着師弟、師妹遠避,卻将他一人留在宗門内。他雖然大殺特殺,突圍而走,可是從此天下就傳聞,他私昧了小師弟家中的秘傳。
師傅誘他交出秘傳,師妹勸他交出秘傳,師弟求他交出秘傳,而天下武者,無論有大宗門的,還是家族的,又紛紛來威逼,一時之間,他舉世皆敵。
他不得不揮刀大戰,結果清醒之後,發現自己弑師、屠戮同門,而暗戀的師妹橫劍于前,哭喊着要與他拼命,實際上卻是掩護小師弟逃走。
心灰意冷,心如刀絞,又不忍心傷害師妹,于是“他”橫刀于頸自刎而死。
在自刎的那一刹那,他再度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規則塔中!
“第二次失敗了……”
看着第二枝燃盡的清心妙谛香,陸昊眉頭皺了起來,沒有急着再去嘗試。
這九重規則塔,除非全部闖過,否則就出不去,但現在這第一重,就困得他兩次失敗。
好一會兒之後,陸昊開始了自己的第三次嘗試。
這一次,他年少多金,風流潇灑,倚紅偎翠,又是武者中最頂尖的高手,看起來無憂無慮。但他厭倦了這種生活,非要和人換一個身份,結果換去之後,卻無法換回。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所謂的頂尖高手,根本不值一提,那巷子裏賣糖粟的老太,青樓招客的老鸨,沿街叫賣的小販,每個都可以用一根指頭碾死他,而他曾經擁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
巨大的反差,讓他借酒銷愁,絕口不再提武字,隻有喝醉了,才會痛哭着說自己是頂尖高手。
人們都視他們酒瘋,所以都遠離他,不過有一小孩,對他所說的故事很感興趣,終于有一天,小孩被欺負,跑來抱着他的腿跪下。
“我要學武技!”小孩向他哭道。
“學武技有什麽用?”他茫然回複。
“變強!”小孩回答。
這“變強”二字,如雷電一般,将渾沌一片的陸昊腦子劈得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