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老霍伊一聲咆哮,讓酒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頗有獸王嘯山林,群獸匍伏的味道。。
良久,年紀和老霍伊差不多,滿頭白發的老酒鬼西德才搖晃着站起身,向着霍伊舉起酒杯。
“霍伊隊長,這麽多年了,雄風依然不減啊。敬你!”話說完,酒鬼西德一仰頭,将滿滿的一杯麥酒灌了下去,溢出的酒汁流的滿胸脯都是。
霍伊,年輕的時候曾擔任野火城衛隊的守備隊長,劍術精湛,據說在身體狀态巅峰時刻曾擁有鬥氣,能一對一的與強悍的獸人對抗,十分的了得。
不過後來因爲兒子的戰死,再加上年齡愈大,體力下降嚴重,便離開野火城衛隊開了酒館,從此默默無聞。
他爲人十分低調,從不向人炫耀他的過去。所以到了現在,野火城的年輕一輩已經沒人知道霍伊的過往了。
“西德,那些都過去了。”霍伊向蘇銘招了招手,說道:“蘇,給西德再上一杯麥酒,算我請他的。”
“哦”蘇銘的思緒還陷在剛才霍伊的咆哮中,這種力量他從沒見過。
在銀河系,不管多麽強大的人,隻要他是人類,就不可能發出能夠攻擊他人的聲波。這并不是身體能量的問題,而是身體結構的限制。
人的聲帶發出這種頻率和強度的聲音,絕對會被撕裂,而表面看起來,霍伊卻不受任何影響。通過昨晚阿甘的掃描,蘇銘知道自己的身體結構與前世并無大方向的不同,至少并沒有超出物種的限制。
所以單純憑借肉體做到霍伊這樣,這。。。。。。這不科學!
這還不算什麽,最讓蘇銘驚訝的是,在咆哮聲起的前一刻,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波動,這種類型的波動,他在銀河系進行超空間傳送的時候用儀器也探測到過,隻是遠遠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到可以直接被身體感知到。
這是什麽波動?是這個世界的力量之源?還是前世的所謂靈魂禁區?蘇銘百思不得其解。
蘇銘有些恍惚的将麥酒端給老酒鬼,對酒鬼西德的道謝聲置若罔聞,當他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已經回到了老霍伊的身邊。
“怎麽了,小夥子,很驚訝嗎?”霍伊同樣端着酒杯,不過并不是在牛飲,隻是淺酌。
在缺少糧食的野火城,酒可精貴着呢,霍伊要敢學老西德一杯幹,不被安娜罵死才怪。
蘇銘腦海中閃過一絲亮光,原本少年的記憶深處,一個名詞泛了上來,他看着霍伊道:“鬥氣嗎?”
“不。”霍伊搖頭否定:“我年邁的身體無法支撐鬥氣巨大的消耗,這隻不過是我年輕時候領悟的一些元素共鳴的竅門罷了,不足爲怪。大陸上任何一個法師,哪怕隻是個學徒,都能比我做的更好。”
在這個世界,鬥氣并不是一種值得誇耀的力量。固然,它能帶來超越極限的力量,但對身體的損耗也相當大。貴族還好,家族傳承的各種秘法,能将這種副作用降到可以忽略的程度,
但是自行領悟鬥氣的平民就沒這麽好運了,鬥氣用的越頻繁,身體衰弱的越快,一如現在的霍伊。
霍伊一口飲盡杯中殘酒,拍了拍蘇銘的肩膀告誡道:“蘇,年輕人有沖勁值得贊賞,但沖動卻不可取。”…。
面對老霍伊語重心長的告誡,蘇銘有苦難言,他那是沖動嗎?是嗎?不過是一時之間的時空意識錯亂,誤以爲仍在銀河罷了。
“我知道了,霍伊。我會記住今天的。”蘇銘被現實打敗了,垂頭喪氣的道。
随後他擡起頭道:“下午,我要去神殿有些事,無法在酒館幫忙了。你知道的,是有關墓園的。”
“去,路上小心些,提防那個大塊頭外鄉人報複。”霍伊重新給自己倒滿了酒。
這要被安娜知道了,妥妥地一頓痛罵。而現在,被酒館中發生的騷亂吸引過來的安娜正站在霍伊身後不遠,正雙手叉腰,怒視着仍在享受美酒的老頭。
整個酒館裏的人都面露同情看着老霍伊,這真是一場悲劇。
下午,蘇銘一直等到來客高峰期過去,這才離開了酒館。
雪依然如鵝毛一樣從天上飄落,寒風繼續在街道裏呼嘯着,不過街上的行人卻不見減少,反而愈發的多了起來。
這其中多了許多新面孔,大都是一些強悍的傭兵。這些傭兵個個都是行色匆匆,臉上帶着某種莫名的焦慮,就像風暴來襲前在緊急尋求庇護所的動物一般。
“難道野火城要出大事了?”蘇銘皺眉想着。他知道,這些遊走在生死邊緣的傭兵對危險的嗅覺要比普通人敏銳的多,消息也靈通的多。
傭兵們的這種緊張情緒讓街上的巡邏士兵也相應的多了起來。因爲在很多場合,傭兵完全可以稱爲強盜,是破壞治安的主力軍,因爲他們不服管教,意氣用事,動則傷人,甚至殺人。
巡邏士兵的增多也讓蘇銘松了口氣,他還真有些擔心早上那個傭兵的報複。雖然他拼勁全力,或許能将之打敗,但自己也不可能毫無損傷。
總而言之,損人傷己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因爲歸甯節的臨近,街上還是有一些喜慶的氣息。許多地方裝飾着鮮豔的節日彩帶,不過街上的行人臉上并無多少喜色。
一切都是因爲雷霆山脈的獸人!
歸甯節到來,那就意味着離那些該死的獸人雜種們一年一度的劫掠活動不遠了。
不過這些事情自有城主頭痛,蘇銘想管也管不着,他攏緊長袍,在并不寬闊的長街上默默的走向神殿。
“咯吱,咯吱”,雪花被踩踏着,蘇銘擡起頭,習慣性地對着手心哈了口暖氣,雖然他的手并不寒冷,卻不想正看到前方街角處靠牆躺着的兩個身影。
他們被雪花覆蓋着,一大一小,看情況是父子。小男孩将身子完全縮在父親的懷裏,露出的小臉上有着被冰雪凍結的迷茫和痛苦。
父親靠在冰冷的石牆上,失去了神采的雙眼中,凝固着悲哀與無奈。
街上人來人往,卻對這人間慘劇視而不見。
蘇銘看着這一幕,呆呆的出了神,這對于一個前半生生活在富足的星際文明的人來說,是根本無法想象的悲劇。
良久,蘇銘咂了咂嘴,似乎在品位着流淌在空氣中的冷漠。他走上前,伸手替這位父親合上了雙眼。
身後有馬蹄聲,随後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蘇銘回過身,看到的是四匹高大的駿馬,精緻奢華的四輪馬車,還有從打開的車窗後露出的一張嬌豔,精緻的面孔。
這面孔的主人有着牛奶般白皙的肌膚,酒紅色的富有光澤的靓麗微卷發,再加上那雙绯紅色的水晶般眼眸,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種不真實的完美。在這背後,代表着平民可望不可及的精緻生活。…。
這一瞬間,貧窮至死的下位者和富有奢侈的上位者的形成形成強烈無比的對比。
蘇銘失了神,但不是因爲對社會現狀的諷刺,而是因爲這張臉簡直就是前世艦隊總督女兒的翻版!
“少年,你很特别。”軟軟的聲音從嬌嫩的唇中傳出來,非常悅耳,就像一根柔軟的羽毛撩撥着敏感的耳垂,讓人聽了還想聽。
“請問芳名,美麗的女士”蘇銘隻失神了片刻,便放開了自己心中的束縛,他優雅的行了個前世的華族禮節,看起來灑脫大氣,帶着說不出的雍容氣質。
“茉莉”聲音依舊嬌軟如酥,佳人臉上的興趣之色愈濃。
“蘇。”作爲禮貌,蘇銘也報上了名字。
正在這時,一個巡邏士兵走到了附近,茉莉擡手對他招了招,示意他過來。
那士兵一見這少女召喚,毫遲疑地走過來,臨到近前,也不管地上冰冷的積雪,直接單膝跪地行禮,口中恭敬說着:“十分榮幸爲您服務,霍爾小姐。”
茉莉對這士兵的恭敬習以爲常,她指了指街邊的父子遺屍,有些沉重地說着:“将這對可憐的父子擡到墓園裏葬了。”
士兵對少女的命令毫無疑義,轉身就招呼了幾個同伴,草草地将凍死的父子倆用草席包裹好,麻利地擡走了。
這一切都被蘇銘看在眼裏,這少女和城主同姓,再加上士兵的恭敬态度,應該就是傳說中城主的獨女了。也不知道将來哪個好運的家夥能娶了她,既能抱得美人歸,還能繼承男爵的爵位和封地。
這麽一會兒,蘇銘完全恢複了過來,他已經想清楚了,前世的女子終究還在前世,他沒必要将前世的羁絆帶到此世,沒那個必要。
等士兵們處理完這一切後,少女才重新轉頭對蘇銘道:“因爲獸人,每一年都有流民逃進野火城避難,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很多都凍死了,這些事情極難避免,在獸人的威脅面前,城政廳也分不出更多人手來處理這些事,畢竟要以野火城的安全爲重。”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對蘇銘解釋,但作爲城主唯一的女兒,茉莉完全沒必要這麽做,事實上,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爲什麽會說這些話,隻是覺得在面對這少年幽黑清亮的眼眸時,十分不想讓對方對野火城産生惡感。
意識到自己失态的茉莉很快就轉移了話題:“能告訴我你在城中是做什麽的嗎,蘇?”
“我?哦,我是城郊墓園的守夜人,正要去神殿領取這個月符文石。”蘇銘坦言,絲毫沒有因爲他當前所處身份而變得卑微,更像是平常的交談。
茉莉臉上浮現出純淨無比的微笑,一個守夜人,卻有這樣引人注目的氣度和風姿,果然是很特别
“我也正要去神殿,搭你一程。”茉莉邀請道。
“那就多謝了。”蘇銘毫不客氣的上了馬車,也不管馬車夫的不友好眼神,一屁股坐在馬車夫身邊。
他可沒奢望到進入車廂,要是不識趣坐進去,這茉莉小姐可能不會說什麽,這馬車夫絕對會把他生吞活剝了。
好似爲了發洩心中的不滿,不待蘇銘坐穩,馬車夫喊了聲:“小姐坐好。”後就狠狠甩了個響鞭,駿馬一驚,快速地拖動着馬車向前奔去。
蘇銘卻沒如車夫的意,出現什麽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懶懶的靠在車座上,滿臉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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