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這個中國的本土宗教在後人看來有些奇怪。一千多年來,作爲本土宗教的道教一不能成爲像基督教那樣政教一體的國家宗教,二不能發展出有效管理和充分治理信衆的傳教體系。反而因爲各種奇葩和各種腦殘打着道教的名号胡作非爲,在中國曆史上留下了不少不怎麽光彩的名聲。
實際上,道教體系中的全真派道教還是非常幹淨非常純潔的。全真道教講求個人修行,不像其他教派和其他宗教那樣到處拉攏和發展信徒。她更像是一種講求個人修養的,強調自我修行的非常獨立非常内在的一種宗教派别。
不過,宗教這種東西總是會在傳播的過程中和當地的文化結合在一起。講究内丹修煉的全真教在湖北地區傳播時,在民間被和湖北當地濃重的荊楚巫文化結合了起來。這樣一來,本來幹淨整潔的全真道教也被在臉上塗上了一層神神鬼鬼猙獰邪惡的誇張油彩。
房東在黃州地區接觸并信奉的道教就是道教的全真派。
人會親近宗教,原因無非有兩個。一個是利益原因,一個是心理原因。
所謂利益原因,指的是人們把命運和虛妄的神靈結合在一起,希望通過祈禱的手段從神靈那裏掌握住自己的命運。比如說,在現代社會裏,不少家中有考生的父母都會喜歡在考生考試前去燒香拜佛,以期孩子能夠考出一個好成績來。
再比如說,2015年初的時候,就有南京地區的官員和寺廟裏的和尚們來往密切的。歸根結底,還是這些官員已經徹底失去了他們應有的信仰,放棄了唯物主義的價值觀。他們退化成了封建官僚,把升官發财的希望荒謬性的寄托到了神佛身上。
所謂心理原因,指的則是人們在面對現實的時候遭遇了大量的挫折和失敗。他們對于現實失去了信心和希望,對于自己的前途充滿了絕望。因爲這樣的原因,他們就會通過皈依宗教的方法尋求心理慰藉。
房東這個人作爲破落的勳貴子弟,在他年輕的時候,對于現實,他是充滿了挑戰的勇氣的。
在房東看來,勳貴應該有勳貴的榮譽和使命。自己是一個武将的後代,那麽自己就應該承擔起保衛國家的責任,獲取軍事勝利的榮耀。
但是,在明朝晚期這個環境裏,房東的使命感和榮譽感很快就遭遇到了現實的打擊。早年他以爲考上了武舉自己就會被國家重用,他就能夠馳聘沙場報國盡忠。
可是,在進入大明朝的官場體系之後他才明白的發現,不僅武将在文官面前沒有任何的地位,就是在那些武将勳貴裏面,撈錢、占地、養戲班子,吃喝玩樂等等才被他們當成是正經事兒。聽到房東說起保家衛國的抱負的時候,他面對的居然是那些勳貴子弟們的嘲笑。就是那幾位和他家關系密切的叔伯長輩,也非常嚴肅的勸告他不要抱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而是應該好好經營官場重整家門。
房東尤其沒有想到的是,當年一直幫助他支持他的母親,在他考上了武狀元之後也勸說他振興家業比沙場建功更重要更急切。
在這種環境下,房東自然放下了自己沙場建功的理想,在家人和親友的安排下成了一個給上面送錢,向下面要錢,吃空饷占兵額的腌臜武官。
一個有理想的人,屈服于現實委委屈屈的活了二十年。他在心靈方面受到的創傷肯定是非常大的。
就這樣,房東在黃州衛指揮使的任上成了一個虔誠的道教信徒。他不再每天舞刀弄槍訓練弓馬,反而開始天天夜夜的燒香打坐,把道教的功課做得比道士們還虔誠還标準。
對于房東房東房大人來說,隻有燒香打坐時候才能給他帶來些心靈上的安甯。
在黃州府城裏,黃州衛指揮使房東也是大名遠揚的。道士将軍是黃州官場給房東起的外号。而在黃州衛所内部,房東也被下屬和士兵們在暗地裏叫成房老道。
房老道終究不是個真老道。黃州衛的各種重大事項的決策權仍然掌握在房東的手中。
1626年的一天,正當房東在淨室裏焚香打坐的時候,黃州衛指揮使司的同知、佥事、鎮撫、經曆、知事等十幾個黃州衛的主要官員,急急忙忙的不顧房府下人們的阻攔,沖進了房東焚香打坐的淨室中。
看到房東房大人須發皆張馬上就要發作的狀況,他的副手,黃州衛指揮同知馬得功立刻就對他說道:“禀報大人,新任湖廣總兵王書輝王大人的兵馬已經到了黃州。這一千多兵馬已經把指揮使司團團圍住了。大事不好了,大人還是快快決斷吧!”
黃州府就在武昌府旁邊。沿長江順流而下,用不了一上午的時間,兩個營一千多個複興軍戰士,就全副武裝的坐着複興軍長江艦隊的專用運兵船到了黃州碼頭。
毫無防備的黃州府城對複興軍大敞實開。一千多個複興軍戰士在軍官們的帶領下列着整齊的隊列跑步進入黃州府城。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兩營複興軍就把整個黃州衛指揮使司圍了個嚴嚴實實。
房大壯早就知道,黃州衛指揮使是自己的本家,一個名字很可笑的叫做房東的家夥。他再次看了一遍手裏的情報,然後就命令通訊兵到黃州衛指揮使司送去一份複興會準備的,用湖廣總兵衙門的名義制作的公文。
作爲複興軍第十六營的新任總教導員,大明朝的正三品制式武官官袍穿在房大壯的身上,讓他感覺非常的别扭。
别說他覺得别扭了,就是他身邊的那些軍官和士兵們看到房大壯不停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的時候,大家也都在心裏偷偷發笑。
在這些年輕的複興軍幹部士兵眼裏,大明朝富麗堂皇的武将官袍确實是非常的畸形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