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更不可能主動刻意的去宣傳什麽。
可是,天底下“行不言之教”這種事情隻有在複興會的會員身上才會真的發生。那些幫助石柱百姓改造農田,那些幫助石柱百姓開墾梯田,那些教導石柱百姓飼養毛兔等等的複興會的會會員們,他們不僅出錢,而且出力。
他們是實實在在的在田地裏和老百姓一起勞動的。
馬祥麟問秦良玉這話,從某種意義上就是在對秦良玉解釋複興會和王書輝是真正的實踐着“民貴君輕”這樣道理的人。
看到自己的母親不說話,馬祥麟繼續說道:“既然孟子說‘民貴君輕’,天子都在百姓下面,那我這個小小的石柱之主就更應該是在石柱百姓的下面了。幾年來,老師從未從我石柱百姓身上取走過一分一毫。他老人家的所做所爲,無非是‘愛民’這兩個字而已。”
“兒子真心覺得母親大人過去教給我的聖人之言很有道理。兒子覺得不管石柱百姓認誰爲主都不重要。隻要是真的愛民撫民的善行,那麽兒子覺得就應該承認。這一點母親不會不認同吧。”
秦良玉當然不認同。
聽了兒子的這番話,秦良玉一時間感到非常的後悔。自己當年把兒子教導的太迂腐了,以至于兒子把書本上的那些聖人之言當成是真事兒了。
可是呢,作爲一個封建統治者的秦良玉覺得兒子說的是蠢話,但是作爲一個母親,秦良玉總不能自打自臉的說自己過去教導給兒子的那些聖人之言是蠢話。
怎麽才能把兒子的腦筋轉過來呢。
我們說關心則亂,就是這種情況了。秦良玉覺得自己的兒子迂闊書呆,這是因爲秦良玉是馬祥麟的母親,她總覺得一直在自己身邊的馬祥麟是那種聽話的乖孩子。
和秦良玉不同,作爲馬祥麟舅舅的秦邦屏和秦民屏卻明白是怎麽回事兒。看着自己一直以來表現的憨厚爽直的外甥裝傻充愣的用聖人之言對秦良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搞的秦良玉直頭疼,兩人差點沒當場笑出來。
誠實的講,秦邦屏和秦民屏作爲忠州最大的地主家庭的主要成員,他們作爲封建地主的一份子,本來是不會和王書輝這種大搞土地革命的人站在一個立場上的。可是呢,一方面從個人感情上,兩者覺得自己欠了王書輝一條命。另一方面,領導着白杆兵轉戰大明南北的秦家兄弟,也不是那種成天守着鄉下幾畝地的沒見識的土豪劣紳。他們都是眼界開闊的人。
清朝末年的時候都有張骞那種狀元出身的進步地主。怎麽就不許明朝末年出現他幾個進步地主呢。說實話,清末的那些革命者,大多數也是地主階級出身的吧。
秦氏兄弟和王書輝的通信并不會比馬祥麟少。有了先進快速的專用蒸汽通訊船出現之後,從忠州和石柱地區到荊州之間的距離被極大的縮短了。他們和王書輝的交流是非常的深入的。
在清朝末年,封建地主們面臨的是生産力水平先進的帝國主義國家的工業品傾銷。所以他們支撐不下去了。
在明朝末年的封建地主們雖然沒有帝國主義入侵,可是在外部他們要直接面臨着大規模的小冰河異常氣候的持續不斷的打擊,在内部他們要面臨王書輝領導下的複興會工商系統和枝江商盟的商品傾銷。所以,他們的環境并不會比清末的那些地主們好到哪裏去。
忠州秦氏是忠州最大的地主不假,忠州的地理條件要比多山少地缺水的石柱土司好不少也不假。可是,自然災害這個東西,小冰河氣候這個東西,他可是進行無差别打擊的。全中國在小冰河氣候的影響下,從北到南的大規模爆發自然災害,忠州地區自然也是要遭受自然災害的。
地主們說起來也不過是通過自己掌握的土地、耕牛、種子等生産資料,剝削貧雇農以獲取利益的。可是在自然災害的情況下,地主們手裏面的生産資料也不可能産生什麽價值。貧雇農們因爲自然災害生産不出糧食來,短時間内地主們可以通過放高利貸等方式謀利。可是,一旦自然災害變成了一種常态,地主們的利益也是要受到巨大損失的。
忠州秦氏掌握着忠州地區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土地,忠州地區的四萬多勞動力有三萬人上下是爲秦家服務的。持續的自然災害下,别說忠州的老百姓的生活維持不下去,就是作爲大地主的秦家也維持不下去。甚至在去年的時候,忠州秦氏的糧倉都見底了。要不是王書輝援助了一把,忠州秦家的破産也是非常可能的。
在把持土地可以獲得利潤的時候,地主們自然而然的要選擇把持土地。在把持土地不僅不會獲得利潤而且還要倒賠的時候,地主們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隻能選擇硬咬着牙挺着。可是,要是和清朝末年的時候一樣,明末地主們有了其他的選擇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就得把眼睛往後看了。在清末民初時代,中國的民主資本家多麽?答案是令人沮喪的。實實在在不多。在外有帝國主義入侵,内部四處爆發革命的情況下,中國的封建地主階級轉化成民族資本家的仍舊非常少見。
中國的民族資本家作爲一個進步的力量,在近代中國非常的弱小。在清朝末年的時候,他們要受到外面的帝國主義(列強),裏面的封建主義(滿清政府),中間的買辦階級的聯合圍剿。在著名的,“了不起”的,“偉大”的,被公知們吹上天的民國時代,他們還是要受到外面的帝國主義(仍舊是列強),裏面的封建主義(各路軍閥和國民黨政府),以及中間的官僚資産階級和買辦資産積極的圍剿。(看看民國中國的鋼鐵産量就知道國民黨政府有多奇葩了。)
摸着良心,看着數據,我們都不得不承認,中國的民族資産階級過過的最好的日子,還是在無産階級統治國家的建國初期呢。
清朝末年,那麽多的封建地主也隻有張骞等渺渺幾人從封建地主轉化成了民族資本家,其他的人一直死抱着封建主義腐朽落後政權的大腿,從滿清,到軍閥,再到蔣光頭。直到新中國建立之後,他才最終走進了墳墓。
對于王書輝來說,他最大的敵人可不是連影子都沒有的資本家們,而是一直禍禍中國到2015年的封建主義。他倒是真心的希望能夠通過全面扶持的辦法,在明朝末年的中國發展出大批量的民族資本家來,然後自己可以領導無産階級給他們挖墓。那才值得高興呢。
不能不說,還沒有經過之後滿清兩百多年的野蠻和愚昧的進一步洗腦的明末地主階級,還真就比清朝末年的那些地主階級的表現要好很多。
比如說枝江縣和松滋縣的一些地主,就用土地置換的手段,從複興會手中獲得了技術支持和資金扶助。現在他們已經是在華中地區影響力巨大的枝江商盟了。再比如,在複興會全面滲透了的大冶縣,當地不少地主也用土地置換了大量的資金和設備,開始從地主向資本家轉換。
忠州秦家也是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在土地不能盈利,反倒在自然災害的情況下越來越成爲累贅的情況下,他們當然會選擇現在看起來利潤驚人的工業企業了。
當然了,不是所有的封建地主都像枝江和松滋的地主那麽有眼色。也不是所有的封建地主都像大冶縣的那些地主那麽絕望。自然也不是所有的地主都像忠州秦家那麽開明。至于那些沒眼色,不絕望,不開明的地主們,比如現在在保民軍控制範圍内的武昌地主們,他們自然而然的就要在複興會的鐵拳下灰飛煙滅了。
畢竟,複興會的小型合成氨工廠早就已經在一年前全面的開始正式生産了。已經開始使用一體式炮彈,銅殼子彈并且開始列裝複興一式機槍(加特林機槍)的複興軍,現在已經更加的不好說話了。
忠州秦家的資本化,使得秦氏兄弟和複興會,不僅在感情上而且在利益上變得越發的緊密起來。所以,看到自己那個一味“愚忠”的妹妹被外甥嗆的說不出話來。秦氏兄弟心裏是非常的快活的。因爲其實自從從遼東戰場上險而又險的脫險之後,在秦氏兄弟心裏,大明王朝就已經不再值得他們效忠了。
對于自家兄弟的變化,秦良玉實際上是已經察覺到了的。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她都不能說兄弟二人對朝廷的這種怨氣沒有道理。秦良玉能夠理解兄弟倆的不滿。
可是,看到兩個兄弟對自己被兒子弄得啞口無言表現出了的那種若有若無的幸災樂禍的表情,秦良玉真的有些生氣了。她伸出右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手邊的幾案,生氣的說道:“好,好,好,你們都站在那個王儀賓那邊好了!我也不理會你們在這裏和我胡鬧。現在朝廷下了令旨,我們白杆兵又要出征了。這回我倒要看看,那個王書輝到底長了幾隻眼睛!”
說完了這話,秦良玉扔出一張公文,一轉身回了後堂。
秦氏兄弟和馬祥麟趕緊把地上的公文撿了起來,隻見公文上寫着,“四川巡撫朱燮元加兵部尚書銜,賜尚方劍。督川、湖、陝、豫、贛五省軍務。克期剿滅武昌兵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