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封建社會裏,在涉及禮儀的時候,往往就是可以嚴重到因爲一個凳子的擺放有了問題,都會出幾條人命的。作爲郡王的唯一女兒,封建社會裏貴族身份最爲正宗的皇親國戚,朱微妏在禮儀上卻完全是一種毫不知情的樣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按照正常的情況,出生之後就有了縣主身份的朱微妏,是因該受到嚴格的封建禮儀教育的。可是作爲她父親的朱由梓因爲沒有爵位,沒有一丁點的收入,家裏完全是吃老本。父女倆基本上是在朱由梓的幾個舅哥的接濟下,艱苦度日的。這種生存狀況的朱由梓父女,哪裏還想得到禮儀問題呢。
沒有王府,自然也就沒有王府中專門負責教導宗室規矩的師傅,去教導朱微妏封建禮法和宗室規矩。隻是和幾個舅舅們學會認字的朱微妏,也隻是自己看書。她自然不可能去專門的學習什麽禮法規矩。
而王書輝是個現代人,他還是個類似孤兒的出身。在現代工業社會裏,禮儀之類的說法早就不存在了。王書輝自己連和現代人相處都不怎麽利索,你讓他講封建禮儀,哪怕就是他讀過相關的資料,知道相關的知識,可是,你能指望他在乎那些麽。
王書輝和朱微妏就那麽兩個人挨得很近,一起坐在桌子旁邊吃飯。飯菜的量不大,菜才隻有三道,裝在三個白瓷盤子裏。一道是醋溜白菜,一道是魚糕,一道是紅燒肉。醋溜白菜和紅燒肉,還是王書輝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親自教給朱微妏怎麽做的。魚糕則是荊州地區的本地菜,朱微妏是和自己的三舅媽學的。
飯是三合飯,就是用小碴子(碎玉米)、高粱米和米飯混在一起蒸出來的飯。王書輝作爲現代人,不喜歡吃隻是白米的飯。他認爲隻吃白米白面,是很不健康的飲食習慣。朱微妏在這一年多來,已經被王書輝用來自現代的營養品補養的相當健康了。所以在飲食上,王書輝要求朱微妏要注意粗糧和細糧的搭配食用。他怕正在長身體的朱微妏缺乏維生素。
和王書輝一起吃過飯的人都以爲,王師尊是那種極爲自律,艱苦樸素的人。他穿着和大家一樣的統一樣式的制服(複興軍标準制服:交領,假白紗中單襯領,灰色對襟半短長衫;寬皮帶;灰色制服褲子;高腰皮靴;頭盔式紗帽)。飲食上大部分時候是和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飯(因爲王書輝經常都要在食堂進行講評)。哪怕是在請學生們吃飯的時候,最多也就三四個菜。主食從來都是雜合飯。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王書輝看來,哪怕他在明朝接觸到的人,絕大多數是大明朝社會底層的流民礦奴們。可是,他們的日常禮節和習慣,在他眼裏都是極爲繁瑣的。古人的衣服他更是嫌麻煩,穿不來。所以他才簡化一切禮節爲軍禮(這在顧國樟等幾個鳳毛麟角的讀書人出身的複興會員看來,是師尊重視武裝力量,野心勃勃的表現),并設計出一種,外面看着是古代樣式,但是在功能上和穿戴的方便程度上是現代方式的衣服。
而在吃飯問題上,王書輝則是完全從現代人的角度,更加重視飲食的健康性問題。
王書輝總覺得自己帶給明末時代的變化微不足道,反倒是明末時代對自己的影響,卻是方方面面的。就以吃飯來說吧,自己原本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的吃飯風格,就在朱微妏的刻意壓制下,變慢了很多。
不過,王書輝知道,朱微妏在飯桌上對自己的刻意影響也隻有這一個。其他的習慣,比如在吃飯的時候喜歡說話這樣的事情,朱微妏是完全不幹預的。所以,王書輝雖然放慢了吃飯的速度,但是也給他提供了很好的在飯桌子上說話的機會。
“今年在所有的基地村都進行了農業方面的建設。無論是優質的種苗,還是耕種使用的畜力;無論是蒸汽抽水機,還是堅固的白口鐵農具。今年我在農業方面的投入真正的不低。幾個直屬農場還使用了蒸汽拖拉機和種植、收割機械。”
“從農戶手中收到的糧食,差不多能達到農場産量的三分之一了。實際情況不知道,倒是數據上倒是挺好看。”王書輝随口對朱微妏說道。
朱微妏有個特點,在和王書輝的對話中,隻要涉及具體工作,她是從來不插一句嘴的。所以聽了王書輝的話,她照例隻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王書輝也知道朱微妏的習慣,他也不期待朱微妏的答話,自己腦袋裏不再想工業方面的問題,轉而開始思考起去年一年農業方面的狀況。
王書輝在明末的主要工作集中在三個方面。
第一是軍事建設。從1619年後半年到1620年初,王書輝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終于建立起一支三千多人,六個步兵營的正規部隊。部隊的訓練水平,基本可以達到并超過袁世凱時代北洋軍的水平(老袁的北洋軍,士兵體能肯定沒王書輝的複興軍好)。
隻要把步槍、火炮、黑爾火箭和咖啡磨機槍等江北兵工廠已經試生産成功,可以批量生産的武器配備給部隊。那麽,這支部隊就是目前整個地球上,最強的武裝力量。
不過,因爲後勤供給的問題。目前,這支部隊沒有遠程機動的能力。複興會的實際運輸能力,隻能爲這支部隊提供在湖廣地區内部機動作戰的補給。
第二就是工業建設方面。在工業建設上,王書輝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那個日産鐵五十噸,日産鋼十噸的小型鋼鐵聯合廠的建設上。除了鋼鐵工業外,在機械加工,煉焦,采礦,制磚和水泥這幾個方面,也陸陸續續的建立了幾個相關的小廠。
王書輝實際上認爲,自己的努力并沒有得到相應的成果。死了五百多人,弄壞了三四批他通過時空門弄過來的機械設備,花了人民币近一千萬,白銀七千多兩。光是在買入礦工上一項花費上,他就花了近萬元,從現代買那些用來交易人口的棉布和人造絲綢。
可即使這樣,一年多來,才培養出不到三百個基本合格的,具有初中理化知識,還達不到現代職業技術學校水平的技術人員;不到一千個小學文化,初步掌握上機操作能力的技術工人;以及三千多個連圖紙也不太看得明白,字也隻認識四五十個,在工作中經常出錯的不專業的工人。
王書輝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他不僅瘦了三十多斤,還受過幾次嚴重的燙傷。右手的小手指頭也被砸掉了一節。臉上還留下一道淺色的疤痕。他專門爲此回到現代治療過好幾次,小拇指上還帶了一節假手指頭。
付出了這麽多的人命,花了這麽多錢,自己的身體都殘疾了,才弄出這麽個現代社會偏遠地區鄉鎮水平的工業規模來。就這樣,幾個工廠還時不時的出事故,掉鏈子。
這一年多下來,王書輝不知道工人們的專業水平提高了多少,倒是醫學部門的醫學院附屬醫院的醫生、複興軍的軍醫們,通過這一年多頻繁的實踐,目前水平可以達到現代社會的鄉鎮衛生所的水平了。
第三方面就是組織建設方面。王書輝通過現代方面智囊的幫助,在複興軍中建立了,複興會組織,全面建立在複興軍各個層級的組織模式。确立了,軍事行動由參謀部門負責(參謀系統),部隊行政由政治部門負責(教導員系統),戰鬥指揮由軍事長官負責的基本模式。
複興軍中所有指戰人員,全部都出身王書輝的弟子。他們中有一些是王書輝在教導營時代的弟子。即使不是教導營出身的,也都是王書輝後來建立的軍事學校出身。
在複興會方面的組織建設上。王書輝建立了複興會常委會爲最高權力機構;軍事委員會、工業委員會、農業委員會、統計委員會四個專業領導機構,受複興會常委會領導;書記處、情報處、通商處、警務處、醫務處等各主要部門,直屬複興會常委會的組織模式。
複興會第一屆常委會,由通過了“最高考試”成爲複興會會員的複興會全體成員,選舉出複興代表委員會,由王書輝從複興會代表委員的成員中,選出複興會常委會。各專業委員會和各部門的主要負責人,由複興會常委會任命。
雖然經過半年多的選拔和任命,複興會的基本組織機構被搭建了起來。但是,因爲複興會成員的思想理論水平和實際工作能力的問題。主要的領導工作,還都要由王書輝來做。他正在努力的理順整個複興會的組織模式,培養複興會的第一批領導幹部的實際工作能力。
不過,從目前來看,複興會的框架雖然搭建了起來,但是複興會的成員們,還都隻是初步具備的執行命令的能力。無論是對複興會綱領章程的認識水平,還是對民主集中制的基本原則的運用。複興會會員們,這些現代社會小學文化,好一點的,達到初中文化水平的複興會領導幹部們,在主觀能動性上基本是沒有的。
他們倒是,能把王書輝教給他們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知識,背的滾瓜爛熟。但是,讓他們在具體的工作中貫徹這些理論,還非常的不現實。
所以,王書輝目前像個萬金油一樣,哪裏出現問題,就頂到哪裏去。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個政治組織的領導者,倒是很像一個接手了一家運轉狀況一直處于崩潰邊緣的鄉鎮企業的倒黴蛋一樣。
不過,好在複興會的工作已經開始逐步的走上正軌了。王書輝現在覺得,自己現在可以走出去,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内,好好進行一下考察工作。看一看,自己這個穿越者,是不是給明朝末年的枝江地區帶了實質性的改變。
而且,他也準備到其他的非複興會的控制區域,考察一下明末中國社會的實際狀況。
吃完了飯,王書輝拿出一份複興會代表委員會的文件,從複興會代表委員會的一百多個委員中,挑選本次考察組主要成員。
其中有四個人,是王書輝決定在考察中進行重點觀察的對象。
他們分别是:近期工作表現出色的,複興會直屬農場場長林雨澤。複興軍副總政委、第五步兵營總教導長唐亞峰。複興會通商處處長胡啓凡。以及朱微妏的六舅舅,隻比朱微妏大五歲,今年剛剛二十二歲,主動要求加入複興會并通過考核的,通商顧問劉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