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守道那邊應了,高陽那邊來個曲線救國,也算是應付過去了,對待兩者的态度截然不同,關鍵還是因爲他兩介紹的人不一樣。聽蕭守道的介紹,劉仁實就是個書呆子,這樣的人大不了就養着,至少不會給自己添亂,而房遺愛不同,上蹿下跳的就是個禍害,來看大門可以,進入商事監那是萬萬不行的,不光不行,将來定章程的時候還得立個規矩,來護衛的甲士不許進入商事監。
除了熟人托關系,還有些人,則是蕭庭要求慕一寬去找的,慕一寬手腳也快,幾天功夫就物色了一批做小吏的人物,有賬房出身,有夥計跑堂出身,甚至還有市井無賴,人員成分雜的很,但這些人都有共同特點:熟悉商業,至少是大唐的‘商業’,辦事也算幹練。總算是在還沒有官的情況下,勉強充實了一下商事監,避免了蕭庭落入無兵可用的尴尬局面。
蕭家的下人們在各地學習也在這時候告一段落,按照蕭庭之前所說的,幾十個人根據所學的不同,參加了一系列的‘考試’。結果出人意料的好,大約是因爲蕭庭之前就嚴厲的打過招呼,這些下人學習起來絕對的用心,居然全部通過,還有幾個年輕些的,考出了很不錯的成績。
讓蕭庭有些汗顔的是,那些卷子他也看過,有幾份,換成是他來做,也絕對達不到這樣的高分。
蕭家的整體素質有所提高,家主的指令得到貫徹,皆大歡喜。除了發出一筆賞錢之外,蕭庭還讓人做了幾十個二兩重的銀牌牌,發給通過考試的下人們,上面刻着姓名,考試分數,頗有些像是後世的‘憑證上崗’。估計将來就是不在蕭家了,憑着這個牌牌,也能找到不錯的‘工作’。幾個考了高分的,一人發一個金牌牌,算是特殊殊榮。
如今蕭家莊子上上下下都不怎麽缺錢,金銀牌子的價值更多的體現在榮譽上面,而不是其最爲貴金屬的本身價值,反正這東西也不好拿去當錢花。不過蕭庭接下來的安排,卻讓絕大多數的人驚掉了眼珠子。
一批考試成績名列前茅的人,大約差不多二十個人,幾乎是所有下人的一半,有男有女,全部脫了奴籍,安排進了商事監做‘小吏’。懂财的去财事司,細心的去人事司,心眼活泛能說會道的去糾察司,懂法的去商令司,還有兩三個丫鬟沒什麽專業技能,去哪個司都不合适,于是就歸屬于慕一寬的‘不管監丞’統轄,負責商事監的内務,什麽端茶送水的活。
這一招搞得所有人都有點愣神,原本大家以爲蕭家下人去搞什麽‘集訓’,純粹就是爲了學點把人伺候的更好的本事而已,說到底也是蕭家的家務,可現在蕭庭這麽一搞,家務變成了政務,給人有一種感覺,蕭家好像把這個商事監給收編了,商事監成了蕭家的一個别院。
但更多的,還是讓人發現了另外一條通往官場的路子:考試。不是朝廷的明經取士,而是各種蕭家下人參加過的‘技能考試’,隻要有一技之長,就有可能被看重,進入衙門當官……當然,實際上不是官,隻是吏,可在老百姓眼裏,凡事在衙門工作的,就是官,隻不過是大官和小官的區别罷了。況且小吏又怎麽樣,小吏做的好,一樣可以升官,就算是那些正兒八經的參加明經出身的人,一開始還不是從小吏和綠豆大小的芝麻官做起。
隻不過,就目前看來這雖然是條當官的路子,可路并不寬,隻有在蕭蘭陵手下才能實現。
“以後商事監進人,也依照此法。一律參加四司的考試,無論你是什麽出身,都能來考,隻要通得過的,分高的,就有資格備選。”
嚴格來說,這是蕭庭上任之後第一道正兒八經的政令,徹底封上了一道門,同時開了另外一道門。
與此同時,似乎是爲了配合商事監的這道政令,閻立本管轄的将作監也适時的開了一個‘培訓班’,專門講解天工開物學。同時也下了令,以後将作監會推出‘工匠等級制度’,工匠參加将作監主辦的考試,給工匠劃分等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事後面有蕭蘭陵的影子,因爲考試的方式和等級制度實在太過新穎,聞所未聞,很符合蕭蘭陵的一貫行事風格。從高到底,一共分爲九個級别,越低等級的考試越簡單,到了中間等級,除了手藝之外,還要做‘筆試’,包括作圖、天工開物上學問和工匠的專業知識,上面幾個等級更是困難,甚至包括了面試和個人所承擔過的項目--也就是資曆的考核。
而且這個等級不是不變的,每過兩年都要重新審核一遍,在這期間,如果工匠有什麽特殊貢獻或者失誤之類的,還會升級或者降級。
至于工匠等級的作用,更是體現出濃濃的蕭蘭陵風格。
這是一種‘工程資質’,不能直接當官,但是将作監的工程,無論是‘外包’的還是将作監内部自己做的,根據工程的規模和難度,參與的團體都必須有一定的工程資質。
比如說蓋一座國公的莊園,可能需要有一成的人,是六級以上;蓋皇帝的行宮,可能有三成的人,必須是六級以上之類的。
将作監的權力有限,管不到工部的頭上,這道令看起來隻在将作監内部有用,這個所謂的工匠等級,似乎也隻是将作監内部的一種劃分。可實際上,政令一出,連工部的老匠人都有些慌了神,紛紛跑到将作監來參加培訓班,踴躍報名參加等級考試。
很簡答的道理,你去做工程,說自己手藝有多好,可紅口白牙的,誰知道到底怎麽樣?而有個将作監的工匠等級牌牌,則非常直觀的說明了工匠的水準到底在哪一個層次。這年頭朝廷各衙門的公信力還是很強的,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平頭百姓,更願意相信官府出的‘證明’,和有将作監工匠等級牌牌的工匠相比,工部那些盡管名頭很大,卻沒有資質的匠人,就顯得更像是野狐禅。
說到底,還是因爲将作監在之前,已經向整個朝廷和天下證明了,他們在工匠營造上的傑出能力,稍微曉得點内情的都清楚,工部焦頭爛額的事情,到了将作監手裏,輕飄飄的就給解決了。
更何況,将作監後面還有一個蕭蘭陵,論起工匠之術,天下還有誰比得上終南山逍遙派的天工開物?
一時之間,兩個監聯手之下,等級考試之風大盛,這當官的路子也就漸漸的寬了起來,不一定非要埋首明經,隻要能識文斷字,再有一技之長,都有做官的可能性。
蕭庭琢磨着,不遠的将來,工部說不定也會推出類似的等級考試制度,不過一步慢,步步慢,再加上工部的考試細度、等級制度的優越程度,不可能趕得上将作監,倒是不會構成什麽威脅。如果工部真不要臉到照搬将作監那一套,恐怕要被天下笑掉大牙。
蕭守道最近忙的腳不沾地,閻立本不管事,将作監的大小事宜全部壓到他一個人頭上,這小子小貓學大貓,也朝将作監裏安排了不少‘私人’。
将作監的地位陡然拔高了不少,隐隐就有壓倒工部,成爲天下工匠聖地的味道,蕭守道這個将作監少監,還兼着工部侍郎,聽說偶爾去工部,如果褚遂良不在的時候,另外一個侍郎都不太好意思對等接待,在他面前有那麽點谄媚的味道。
商事監和将作監都發展的不錯,魏華從國子監調了個人來當他的副手,監察監丞,原先是國子學的博士,也算是飽學之士,又從禮部和國子監挖了七八個讀書人,充斥到監察監丞手下和商令司裏來。
财事司人事司裏有蕭家和慕一寬找的人,糾察司相對麻煩一點,這是一個半武力部門,主要組成人物是蕭家的聯防隊員,主薄由熊二暫時兼任着。
其實按照蕭庭的想法,這個部門僅僅靠着蕭家聯防隊和熊二遠遠不夠,糾察司畢竟不是城管,不光有武力,還是要懂法的。熊二是個比較簡單的人,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拳頭解決不了的,就用鐵棍,當這個主薄不是太适合,可現在暫時沒其他人選,所以隻說‘兼任’,好在熊二反正每天也要護衛蕭庭,跟着一同來辦公,倒是公事私事兩不誤。
一通忙活,新成立的商事監總算是從一個空蕩蕩的骨頭架子,有了些血肉,雖然還尚顯瘦弱,看着有些發育不良,但總算有個‘人’的樣子了。
既然有人樣,就得幹些人該幹的事情了,前後花了半個多月,蕭庭已經覺得算是神速了,可朝廷已經等不及,下了旨催促商事監盡快辦理商人明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