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也是這樣的人,蕭庭說不好這樣的生活是好還是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人之甘露我之砒霜罷了。對于蕭庭而言,鞠躬盡瘁是行的,至于死而後已那就算了吧,家國這兩個字,順序一旦弄反了,人味就少了點,做人也就沒多大意思。
這邊兩位爵爺聊天的時候,小英雄李敬業充分的發揮了他不安分的特長,這個在皇宮裏都能到處亂跑的家夥,自然不會安于呆在蕭家的某個偏廳裏傻等。
早就聽說蕭家莊子是大唐第一個試點,與衆不同,于是李敬業先到莊子上轉悠了一圈,很是好奇的想進幾個作坊看看,無奈看守作坊的聯防隊員們沒什麽文化見識,隻聽家主的吩咐,可不管他是什麽小英公大陰溝的,但凡沒有家主手令,靠近作坊三十丈之内的,一概放狗咬。
李敬業是個傲氣的孩子,也是個聰明的娃,當然不會跟幾十條狗打架,且不說打赢了也沒什麽風光的,而是根本打不赢,在看見潮水一樣的狗群從樹林子裏沖出來的第一時間,很機智的撒丫子就跑。
狗也沒追他,他跑遠了作坊,又開始找風景好的地方逛逛。
蕭家風景最好的地方,自然就是養老院那片子,靠河面山,周圍一片樹林,幾個獨立精緻的小茅屋,宛如一個世外桃源。
到了這個世外桃源,李敬業才發現自己來錯了地方,一群老頭老太太,個個都是他的長輩,瞧見他就摸着腦袋問這問那的,偶爾來住兩天的裴老夫人一直想抱孫子,可惜裴行儉就是不肯弄兩出來,結果老太太把愛心全部用在了李敬業身上,摟在懷裏一通疼。
小英雄雖然還是個娃,可不是一般小娃,李敬業心裏向來認爲自己和那些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沒什麽區别,甚至将來會更勝一籌,哪裏受得了被人當成小屁孩看待,趕緊找了個由頭落荒而逃。
“這莊子有點危險啊。”李敬業摸着下巴心想。
也不是處處都危險,眼前這個正蓋了一半的小廟看起來就不錯,主持大和尚瞧着慈眉善目的,長相也俊朗。關鍵是,這位大和尚并沒有把李敬業當成小娃來看,而是一本正經的和他談起了佛法。
好一個李敬業,小小年紀當真是文武雙全,百事俱通,天下就沒他不懂的,連佛法也有所涉獵,和大和尚兩個坐而論道,口吐蓮花,從佛法談到了佛祖,從佛祖料到當代高僧玄奘大師,然後不知道怎麽的,就談到了‘法器’。
“想不到檀越佛法如此廣博,小僧汗顔。這裏恰好有件法器,取自東海沉香木,是小僧在佛祖面前誦念三千遍經文加持而成,價值百金,正所謂佛渡有緣人,正好贈與檀越。”大和尚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摸出一串佛珠。
英雄嘛,自然不能白拿人家東西,更何況是出家人的,更何況又是價值‘百餘金’的貴重之物,怎麽着也得供些香油錢。李敬業摸了摸口袋,沒帶錢,于是把腰帶上一塊翠的能滴出水的翠玉給摳了下來送給了大和尚,估摸着這塊玉也能價值百餘金,算是禮尚往來。
“阿彌陀佛。”智勖和尚口念佛号,恭送小英雄離開,面露微笑,心想他娘的蕭家莊子果然是個好地方,遍地都是錢,這才來第一天,蘭陵爵爺還沒發錢呢,就先賺個了大寶貝,光是這塊玉,就抵得上以前自己那座小廟了。
李敬業還是有些機靈勁的,吃過見過,一邊在蕭家莊子轉悠,一邊拿着佛珠手串在手裏把玩,沒多久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東西念沒念過三千遍經誰都不知道,不過是不是沉香木的卻不難分辨。
“莫非我上當了?”小英雄撓撓頭,有點不确信的想。
上當了也沒法子,小英雄是個要面子的人,英雄嘛,自然是一言九鼎的,翠玉既然已經送了出去,怎麽能轉頭就去讨要?何況對方是出家人。
估計是那和尚自己不識貨,以爲這是沉香木吧?李敬業這麽安慰自己,小地方的和尚嘛,自然不能和大慈恩寺裏的那些高僧比,認錯了材料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那塊夠一般人吃喝半輩子的翠玉在他而言也不算什麽事,就當買了個小玩意,拿着佛珠在田間地頭繼續晃悠,還跑到路口的酒水攤子那邊買了點啤酒喝喝,小臉紅撲撲的,配着頭頂那個小紅色絨球,倒是惹人憐愛的狠。
酒量一般般,喝了點酒,李敬業就尿急了,趕緊爬起來跑到個偏僻沒人的小坡地後面,左右望望,解開腰帶掏出小鳥就要尿。
滋滋滋滋……尿到一半,渾身舒爽,正要一鼓作氣把剩下的一排而盡,忽然就聽腳下的土地下面,傳來一聲好似野獸悲鳴的叫喚,雖然隔着厚厚的地面聽得不甚清楚,可那聲音卻是滲人的狠。
李敬業吓得一個哆嗦,半管尿硬生生的憋住了,小鳥一抖,尿好懸沒滴在手上。
“有鬼!”短暫的恐懼之後,緊跟着就是巨大的好奇,小英雄掏出随身帶着的獵刀,俯下身子警惕的盯着地面。
他倒是真不怎麽怕,一來是‘藝高人膽大’,巴不得見見鬼是個什麽模樣,二來嘛,據說童子尿能驅邪,他那還憋着大半泡呢。 說不定剛才那鬼就是被他的童子尿澆到,所以才發出慘叫。
地面上濕乎乎的一片,除了尿就是土,那鬼沒了聲音。
孤單小英雄對蕭家莊子更加的好奇了。
“嘿!”身後傳來一聲悶喝,小英雄循聲回頭一看,一個狗熊一樣的大漢握着一條哨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的坡地上瞪着他。
大漢有點面熟,想不起來是誰了,可大漢身邊那個人李敬業是認識的,小翼公爺秦懷道。
“見過翼公爺。”李敬業反轉獵刀,抱着拳道。
秦懷道呵呵一笑:“你幹嘛呢,撒尿就撒尿,掏什麽刀?莫非準備跟我進宮?”
李敬業臉一紅,心裏罵了一句秦懷道你嘴真陰損,指着地面,小聲說:“我剛聽到下面有鬼叫。”
秦懷道和熊二相視對望一眼,熊二憨聲憨氣的說:“這小娃盡胡說,咱家莊子怎麽會有那東西。”
“我真聽到了!”李敬業不甘心的用獵刀朝地上一指:“就那,我聽的真真的,下面必定有東西!”
秦懷道上前拍拍李敬業的肩膀,沖遠處寺廟的位置努努嘴,小聲道:“敬業,你瞧見那廟了沒?”
李敬業眼睛一亮,重重點頭:“瞧見了……哦……我知道了,那廟就是用來鎮壓……”
“噓……”秦懷道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沖李敬業眨眨眼:“有些事咱們爺們肚子裏清楚就成了,不必說出來,沒來由的給蕭家添亂。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懂我懂。”李敬業恍然大悟,小大人一樣點頭:“您放心好了,蕭蘭陵對我有恩,我不會給他惹麻煩,我這嘴嚴實着呢,誰都不說。”
“不愧是小英公,重情義識大體的好漢子,走走走,咱們去别處玩。”秦懷道重重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小英雄給拽着走了,臨走的時候,回頭瞟了一眼那片印着他尿漬的地面。
秦懷道這年紀和李敬業其實沒太多可談的話題,要說動手比劃那就是虐童,況且帶着個孩子總是累贅,于是直接給他送回了蕭家大宅,一問之下得知蕭蘭陵和英公正在談事,吩咐了不要打擾。
莊子上和李敬業年紀相仿的,隻有蕭淑慎一個,身份也能對等,于是李敬業又給送到了蕭淑慎那。
對于這個女人,李敬業是有所耳聞的,早就想見一見。
據說輩分很高,李大郎也要叫她一聲姑姑,關鍵是武藝不錯,曾經把李大郎打的落荒而逃,追着李大郎跑了半裏路李大郎連還手的本事都沒。
按照這麽推算的話,有資格當他的對手,該比劃比劃,見個高低上下。
蕭淑慎不知道在房裏幹嘛,聽下人說小英公來了,眉頭皺了皺,然後出門,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問:“你就是李敬業嘛?”
李敬業到哪去都被人捧着,高高在上慣了,連太子皇子們對他都客客氣氣的,還是頭一次被人用這種近乎無禮的方式質問,他先是一愣,下意識道:“是啊,怎麽着?”
不等他說出‘比劃比劃’,蕭淑慎眼皮子一翻,打量了他幾眼,搖搖頭嘀咕了一聲:“你不行啊。”說完,轉身就回了房間,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我不行?我哪裏不行了?還沒動手,你怎麽就知道我不行?”
小英雄大吃一驚,心想莫非遇上了深藏不露的高手,隻看我的舉手投足,就知道我武藝高低?至于蕭淑慎的态度,則被他自動過濾了,高手嘛,總是有些個脾氣的。
“這位……姑姑……”李敬業想了想,大着膽子上前敲門,隔着門問:“敢問,在下哪裏不行了?”
“說你不行就不行,這都想不明白?”房裏傳來蕭淑慎的聲音:“自己琢磨去。哦,你别亂跑啊,就在院子裏老老實實的呆着,翼公把你交給我,可不能弄丢了。”
李敬業吃了個閉門羹,有點無趣,又不好踹人家娘子的門,于是搬了個石頭凳子,坐在院子裏,摸着下巴開始琢磨,自己到底哪裏不行了?是兵器,騎術,還是拳法?她又怎麽看的出來的?難道是逍遙派的奇術?有可能,據說逍遙派中有不少祖師都是武道高手。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隻覺得這蕭家莊子古怪多多,處處都顯得那麽捉摸不透,倒是個有意思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