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嘛,倒也不是沒有,就看程兄能不能狠下心來了。”
“什麽辦法?”程處亮湊過來問,然後有點鬼祟的一揮手,斥退了周圍服侍的下人。
蕭庭拿着根筷子,在面前的盤子上敲了兩下,不急不慢的說:“其實還是那句話,根本不用我說,病根子程兄你曉得,治病的法子你自然也清楚,該處置的處置了就是。”
說完,朝偏院的方向癟了癟嘴,據程處亮說,那個女人他就養在家裏的偏院。
“哎,要是以前吧,狠狠心,一條弓弦,處置了也就處置了,大不了我心疼幾個月事情過去了就算。可如今……”
程處亮一臉的苦惱,就差抓耳撓腮了:“她懷了我的種,我哪還舍得處置?”
蕭庭白了他一眼。最煩這幫子根紅苗正的傳統貴族,等級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印在骨子裏了,處置一個跟他好過的女人,說起來比殺一條愛犬還輕松,完全不把普通人當人來看。
那女人也說不準是倒黴還是走運,遇上了程處亮,要是沒懷孕,說不定前一刻還在纏綿,後一秒一根弓弦就從脖子後面勒過來,這場景想想都滲人。
“誰讓你殺人了?”
蕭庭瞪了他一眼:“就是沒你的種,也不該殺。我說的處置,又不是要她的命。且不說她的性子到底好不好,反正就已經這樣了,改是改不了的,你在外面置個宅子,買些下人,給你那位安排到那裏去住,省的清河一想到宅子裏還住了個大肚婆,心裏就不痛快。她這樣的,心裏不痛快,又沒法找人傾訴,最後不就隻能逃避現實,躲在書裏了嗎?”
逃避現實是個新詞,程處亮咂摸咂摸其中的味道,點點頭:“這四個字是說到點子上了,清河就是在故意逃避現實。”
“那不就完了。程兄,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養八百個女人都成,可前提是,你得處理好這些女人間得關系啊,要不,還不等你在外面建功立業的,後院先着了火,那你還不得煩死。”蕭庭勸道。
“可我不放心啊,咱老程家我這一代還算人丁興旺,可下面一代,到現在還沒個男丁,老爺子一回家就把我們弟兄幾個叫一塊,挨個劈頭蓋臉的嘛。你說說,好不容易懷上了,我哪敢有半點大意。”
“那就沒法子了,反正招我給你出了。怎麽辦你自己掂量着。”蕭庭嘬了口小酒,淡淡道:“一個是再弄下去就要變鬼的公主,一個是搬出去也能生的二房,程兄你男子漢大丈夫,自己可得有個決斷。”
程處亮撓頭想了半天,最後重重一批拍大腿,咬牙切齒的說:“那好,就按修齊你這說法辦,我先讓給她搬出去,再慢慢的安撫清河。不過,她這大着肚子,放到别的地方,我實在不放心,萬一有個好歹,老爺子非給我腿踹折了不可,不如……”
程處亮眼睛一亮,沖露出一個和程老魔頭極爲類似的笑眯眯的表情。
“你要幹嘛!”蕭庭心裏咯噔一下。
“幫人幫到底嘛,說起來,這事雖說怪我,可跟你那本書也脫不了幹系啊。”程處亮渣渣眼睛,那雞賊的樣子,和程老魔頭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
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走的時候帶了一個,哦不,兩個人。
程處亮從後門送出來,摟着那個大肚子女人嘀咕了半天,膩膩歪歪的根本看不出來就在前一刻,他還想着用弓弦給人家處置了。叮囑了一番以後蕭蘭陵是自己人,以後什麽都聽蕭蘭陵的,孫老神仙就住在你隔壁,你安心養胎我有空就去看你之類的,才依依不舍的送上了車。
“放你那,跟孫老神仙離得近,我也放心了。讓兄弟你費心了,有什麽吃穿用度要花費的,修齊你盡管找我開口。”程處亮說。
“你放心好了,我家那個養老院吃穿待遇,比我大宅裏還好,虧不了她,錢什麽的也不必提。”
蕭庭說完,有點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看在她有了你的種的份上,這事我可真不該管。清河那些個姐姐妹妹的,要是知道我偷摸着幫你養女人,非得聯手打上門來不可,我可算是被你拉上賊船了。”
“嘿嘿,讓修齊煩心了。”程處亮沖蕭庭擠擠眼睛:“将來我兩在這事上可得共進退,修齊要是有個什麽金屋藏嬌的事要兄弟幫手的,也是義不容辭的。”
“得了吧,我說老兄你可别再鬧出第三個來,我就謝天謝地了。”蕭庭拱手告饒。
……
那位‘二嫂子’原先就是程家的一個婢女,從相貌身形來看,比清河公主低了不止一個檔次,看上去老實巴交無甚姿色,也不知道程處亮鬼迷了心竅到底看上她那點。也許僅僅就是因爲程處亮說的,這位二嫂子好就好在她溫柔聽話,招之則來揮之去,平時也不會給他惹事煩他。
也管不了這許多人家家裏的内情,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官也難斷家務事,程處亮和清河之間夫妻閨房的事更輪不到蕭庭來多操心,就一條,程老魔頭的孫子必須給照顧好了,既然接到了莊子上來,萬一有個好歹,将來老魔頭班師回朝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先安排在府裏住了下來,調了十幾個侍女分三班倒全天候伺候,請孫思邈來診了脈,确保萬無一失。
讓新婚的宋大頭趕緊在養老院邊上加蓋一個小院,安靜是肯定的,還要務必舒适。府裏常有熟人往來,說不定什麽時候那些公主們就得不約而至的竄過來一兩個,萬一被瞧見了可是大麻煩。
說公主,公主還就真到了。前兩天跑李婵兒那去了一次,帶了一大堆過年用的玩意和吃食,兩個人膩歪了一整天,她現在不好明目張膽的朝蕭家跑,所以來的是高陽。
自從上次把話挑明了之後,和高陽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又跟智勖搞到了一塊。
“路上遇見的,瞧他趕着個牛車,慢慢騰騰的,我就給他捎上了。”高陽說。
還真就是偶遇,智勖這段時間埋首化學研究,大概是和各種稀奇古怪的化學品接觸多了,神情都有些憔悴。他一直得到蕭家的資助,這大過年的,帶了一車的研發成果來送禮。
所謂的研發成果裏,大部分都是各種吃下去絕不會有好結果的丹藥,還有點開過光的佛像小念珠什麽的。
這是蕭庭給他出的‘開源’的主意,從蕭家莊子找工匠定做手串、小佛牌之類的玩意,放在他的小廟裏,請他這位高僧當着佛祖的面,誦念經書三千遍,給小飾品‘開光’,然後高價賣給來拜佛的善男信女們。至于到底有沒有誦念三千遍,蕭庭也懶得管,反正這玩意誦念三遍跟三十萬遍也沒什麽區别。
長安城裏有錢的念佛者數量不在少數,所以這段時間,除了蕭家資助的錢之外,智勖的小廟靠着買這些開光飾品,也小賺了一筆。
最後他摸出來一盒顔色很詭異的粉末。
“爵爺,加了我這寶貝,火苗能比原先竄高兩三成,燒的時間也長。” 智勖很神秘的介紹。
燒的更久更旺盛,這不就是助燃劑?好東西啊!
蕭庭趕緊抛下了一邊有點哀怨的高陽公主,拉着智勖兩個跑到個空地上,找了點木頭什麽實驗了一下。果然如同智勖所言,加了這種助燃劑粉磨的那一堆木頭,燃燒效果明顯要比一般的木頭好得多,非但時間和火苗更高,甚至靠的近了,能明顯感覺到加了助燃劑的那一堆火,連溫度都要高不少。
“這玩意是寶貝,怎麽搞出來的?”蕭庭有點吃驚。
智勖叽裏呱啦的彙報了一大堆,不過蕭庭卻大多都聽不懂,最後幹脆也不聽了,直接對智勖說:“這樣,你把你那個小廟直接搬到我的莊子上來,以後就專心研究這東西,看能不能再進一步。要多少錢蕭家出,你那些個師弟徒弟小沙彌,蕭家養着,你自己明着上還是主持,暗中算是蕭家的供奉,成不成?”
沒什麽成不成的,智勖牙縫裏敢迸出半個不字,蕭庭立刻就會讓站在後面的熊二一棍子夯死他,管殺管埋,一條龍服務。
這種助燃劑現在看來還不成熟,但既然有了雛形,就能不斷的改進,一旦達到了蕭庭的要求,必然能發揮天大的作用,無論用于戰争還是民生都是至寶。這技術本來就是在蕭家的投資之下研究出來的,論産權也該是蕭家的,蕭庭自然不允許外流。
對于智勖而言,高陽公主的大腿是報不住了,就算抱住,總歸是不穩,說不準再落個辯機和尚的下場。如今蕭庭主動開口招攬,又開出了這樣的條件,幾乎就是蕭家的核心成員,他自然是巴不得。
“還有一條最最要緊的,你瞧我莊子上那些作坊,第一要務,就是保密,明白沒。”蕭庭道。
“阿彌陀佛,爵爺隻管放心,小僧曉得輕重。”智勖道。
于是乎宋大頭又有了新的任務,蓋一座廟。
這個舉動倒是讓不少人有些費解,蕭蘭陵師從逍遙派,正兒八經的道家,怎麽信起佛來了?再說了,他可不是一般的道士,傳說中還對應着天上的星君——這倒不是民間胡說,而是當年李治陛下的聖旨裏親口承認的。
難道玄奘大師帶回來的經書當真有這麽大的佛法,連蕭蘭陵這樣堅定的道教份子都能給渡化了?
……
這個年就在這樣忙忙碌碌中過去了,大概是實際年紀已經不小了,對過年沒什麽太多感覺,反正跟平時過日子差不多,不過倒是趁着過年的機會,多認識了幾個人,比如程處亮同學。
一直該出現,但是總沒露面的老英公小英公,終于在過完年之後來了。
除了他兩,一同來的,還有魏華。
小英雄李敬業傷勢已經痊愈,精神奕奕,頭上戴着顆毛茸茸的小紅球,走起路來晃晃的很是可愛,他上前沖蕭庭一躬倒地:“李敬業多謝蘭陵爵爺救命之恩。”
“本該早來的,敬業的傷口痊愈不久,怕又有反複,又見你太忙,才耽擱到現在。魏侍郎,請宣旨吧。”李績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