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爲兵力不夠的話,老程向來都是人口滅絕論的支持者,這招最簡單,最省心,最不留後患。
說到老程,蕭庭不由的又想起老李和小李,英公這一家子算是怎麽回事,上次救了小英雄李敬業之後,他不是說要‘上門感謝’嘛?可到如今都快兩個月過去了,鬼影也沒見着一個,莫非就這麽黑不提白不提的過去了?
倒不是蕭庭施恩圖報,貪圖英公那點子謝禮,而是如今朝廷的局面愈發的風起雲湧詭谲起來,随着突厥開戰,播種機接近完工,長孫诠裴行儉等等的人事調動,還有諸位皇室大佬年後就要進京,一股子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味,隔着長安城幾十裏都能聞得到。
這時候,蕭家表面上一動都不能亂動,但水面下,蕭庭卻希望能把自己的觸手伸展的更遠些,以便在将來萬一風浪太大,蕭家也不至于傾覆。
又過了幾天,快到年底的時候,老李小李依舊沒有出現,不過工部和将作監卻來人了。
兩家的播種機和水車的工程,終于全部順利完工通過了‘驗收’,而且是蕭家的驗收标準,而不是工部。
至此爲止,朝廷年中下達的所有工程終于全部結束。
上到李治陛下,中到朝廷各部,下到蕭家的工匠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今年朝廷的兩件大事,都在年終有了個不錯的結果,西征大軍初戰告捷,原本以爲完不成的水車播種機順利完工,緊趕慢趕的,大家總算能過上一個好年。
爲了配合年底前的氣氛,朝廷做出了決定,有罪的暫時不罰,有功的先賞。大筆的錢,大片的土地,一個個爵位官位流水般的發下去。
全國上下喜氣洋洋,皆大歡喜。
蘇定方梁建方還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加了食邑封地,蘇定方好像還搞了一個什麽正二品的輔國大将軍的武散官,這名頭搬出去相當的吓人,除了當年跟着太宗皇帝的幾個老賊之外,剩下新冒頭的武将當中頭一号。
再往上,武散官序列裏就剩下傳說中的骠騎大将軍,這玩意活着的時候不太容易混到手。看來朝廷對于蘇定方寄予了很大的期許。
挾播種機水車之功,趙國公的全力推舉,河南郡公褚遂良如願以償的調入尚書省,接替告老的張行成,擔任尚書省左仆射,成爲尚書省實際上的第一把手,管着六部。
将作監也終于給‘平反昭雪’,揚眉吐氣了一把。将作監監正閻立本再也不用尴尬的兼任四品工部侍郎,而是按照早先的規制,官職複從三品。
這也就意味着,從這時候開始,将作監在名義和職能上,已經徹底從工部脫離出來,和六部尚書平起平坐。
不過工部侍郎這個職位也不能沒人做,在這次播種機的工程當中,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了将作監,或者幹脆說是蕭家的能力,還有那本天工開物的原因,工部的将來前途,隐隐的已經和蕭家分不開關系。
朝廷也清楚,蕭蘭陵現在是不可能冒頭出來當這個工部侍郎,真要是來硬的,這小子說不定又要生個病什麽的,于是蕭守道就成了不二人選,将作監少監之外,又多了一個工部侍郎的頭銜。
不過他這位侍郎和當初閻立本以工部侍郎,兼任将作監監正恰恰相反,是以将作監少監,兼任工部侍郎。
換句話講,蕭守道的人事關系在将作監,第一需要負責的,是将作監。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協調将作監和工部之間的關系。
遠在千裏之外的盧公老魔頭已經位極人臣,升無可升,朝廷很大方的給他下了一道令:之前繳獲的處月部、歌邏部的戰利品不必上繳,自行處置,以犒賞将士填補軍需。
到底是什麽軍需誰也不知道,反正蕭家又多了幾份軍定,這一批批的錢從天上掉下來不要都不行,搞得蕭庭滿頭霧水,甚至有點懷疑,老程是不是隔壁的程伯伯?
吳王恪,蜀王,江夏郡王幾位親貴,在進京的路上接二連三的給加官進爵,薛萬徹房遺愛幾位驸馬也莫名其妙的得了些好處,連高陽這位和李治陛下一向嗆着來的荒唐公主也加了兩百戶食邑,李義府兄更是揚天狂笑三聲,然後痛哭流涕在太極宮門口磕了一上午的頭直到暈厥,以感謝英明偉大的皇帝陛下給他升了一等爵位。
好像一夜之間大唐就已經實現了共産主義,人人進入天堂。
别人到底是進天堂還是下地獄,蕭庭管不着,他可以拍着胸脯說一聲,蕭家莊子上,絕對是真天堂。三百戶人家忙了半年,工錢和賞錢已經拿到手軟,最後播種機和軍隊的貨款打過來之後,又是一筆能壓死人的賞錢發下去,另外朝長安附近的屠戶訂了上百頭的豬羊,通過慕一寬從長安城商鋪裏買了堆成山的布,每家每戶都有,等着過一個富足的新年。
要說唯一不快活的,大概就是陝州的同志們了,陝州全體官員似乎沒一個升官發财的,朝廷倒沒有忘記長孫诠,還專門給他的父親樂壽縣男長孫操送去了一份廷寄,再次饬令對他這個兒子嚴加管束,不得上令,不許擅離陝州。
宋大頭也當官了,工部給他弄了一個從九品的主事。
官不大,不過和一般的主事性質完全不同。
按照慣例,工部裏有屯田、虞部、水部三種主事,歸屬郎中管轄,郎中上面還有員外郎,員外郎直接向侍郎尚書負責。宋大頭這個主事,卻不屬于任何一種,而是一個單獨辟出來的‘質監主事’,不用去上差應卯,直屬工部二把手蕭守道同志管轄,算是客座教授一類的人物。
宋大頭這次徹底走上人生巅峰,事業愛情雙豐收,金榜題名之後緊跟着就是洞房花燭,在蕭家莊子上和楊寡/婦順利完婚。
完婚這事蕭庭還攙和了一腳.叫牛老漢算了一下,地震過後,蕭家莊子上有不少寡/婦和鳏夫,加在一起居然有五十多戶人家,快到全體莊戶數量的兩成了,其中有不少人正值壯年甚至是青年,這麽多人常年單身可不是什麽好事,一來影響安定團結,二來白白浪費了不少戶籍,那可是蕭庭的食邑。
于是蕭庭幹脆下了令,讓這些人可以自由嫁娶,也能和長安附近其他地方的那些在地震中喪偶的人婚配,不過莊子外的人婚配過後,都要加入蕭家莊子。至于手續上的事,隻要雙方看對眼了,蕭家可以出面幫着去辦。
于是蕭家在近期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相親活動,田間地頭,花前月下,常能見到一對對的眉目傳情,腼腆點的,隔着小山坡扯着嗓子對歌,豪放點的,幹脆上去就問:你是不是寡/婦……搞得整個莊子在冬天裏充滿了一股子春意盎然。
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再娶再嫁,比如開酒肆的趙氏,她最近武藝漸長,右手掃帚左手抹布,使得虎虎生威,趕走了不少來提親問話的家夥。
當然,大多數人還是願意組成一個新的家庭的。
集體相親說起來規模挺浩大,其實就幾天的時間,好像太快了些。可放在這年頭,有幾天的時間相互了解,直接接觸已經很聳人聽聞了,大多數的包辦婚姻在嫁娶之前夫妻兩都沒見過面,什麽感情基礎更談不上。
對于這種趕鴨子上架的逼婚行爲,蕭庭倒是心安理得,這可是有理論依據的。按照後世的研究,先結婚,後戀愛的包辦婚姻,穩定程度要比自由戀愛高五倍左右。
最後莊子上多出了二十八對新人。
盡管有了錢,可畢竟都是二婚,都不太好意思大操大辦,蕭庭做主,以宋大頭爲首給他們來個集體婚禮,挑選了一個風和日麗出太陽的日子,在蕭家門口的大廣場上擺出了幾十桌流水席面,大宴三天。
一來是慶祝結婚,二來也是歡迎新來的莊戶。不是那一百戶來自世界各地的無産階級戰友們,而是那二十八對新人組成家庭之後,三百戶的食邑就少了十幾戶,又招收了新人,包括葉班頭一家人,還有之前幾個工匠的父母家庭。
宋大頭的面子飛到了天上,當初他請蕭庭主婚,蕭庭沒答應,畢竟身份相差太大,這事鬧出來就是個笑話。可如今宋大頭好歹也是個官,還有幾個當官的徒弟,蕭庭出面就理所當然了。
除了主婚的蕭蘭陵之外,到場的還有聞喜縣子,工部侍郎。宋國公高陽這些人顧着身份,本身也很忙,沒露面。不過蕭家養老院的幾個老頭老太太卻沒什麽好顧忌的,反正本來就孤單的狠,正好湊過來沾沾喜氣。
結果最後一看,首桌上坐的一圈,全是官,還有個孫思邈,論起來,蕭庭這個主婚男爵反而是身份最低的一個。
身爲父母官的李義府兄自然不會缺席這個熱鬧,不過他在第二桌,第二桌是京畿八縣的父母官,來了五個縣令,剩下三個不能來的,也專門派出自己的縣丞前來送禮道賀。
有文官,自然有武官,也沒誰通知,當初蕭庭去要田的那些個軍府的都尉們,居然也跑來了三四個,一個個都帶着十個八個都親兵,簡直就是上門打秋風改善夥食的。
宋大頭這樣的正主,最後隻能排到第三梯隊,陪着一群工部将作監的官兒喝酒。
有其他莊子上跑過來蹭喜酒的人,坐下面看到這陣勢,吓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娘咧,這蕭家到底什麽來頭,文的武的,小半個朝廷都搬這來了。